我本來就已經是殘疾人了,變成啞巴還要斷手?
而這是我曾經想要與之拜把子結為兄弟的人給我的選擇。
是他先來招惹我的,是他來找我,帶我出宮,帶我去玩兒,是他讓我叫他哥哥,是他說會對我好,並且也真的對我好過。
但到頭來,這不過都是他的無聊消遣,帝王版過家家而已,他身份暴露了玩不下去了,隻用殺了我,就能把遊戲記錄抹除。
他以後還想玩的話,也許會再找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張三寶、李四寶、王六寶什麽的重新開始遊戲。
我止住眼淚,緩緩吸了口長氣,低聲下氣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您知道的,我來自另一個時空,讓我出宮好嗎?我找到那個時空縫隙,便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徹底從這裡消失……比死了還乾淨。”
皇帝:“如若沒有那個時空縫隙呢?”
我:“那您再殺了我滅口,砍頭、絞刑、鴆酒,都隨您高興。”
皇帝沉默了,雙眼凝視著我。
我該也看著他的,但餓了兩天后,身上力氣實在難支撐,對視了一會兒後腦袋累得垂了下來。
算了,愛怎怎地吧,誰讓我碰上瘋子了。
沉默許久後,皇帝語氣稍稍緩和:“朕可以給你第三個選擇,謝二寶,你留下來做朕的……”
朕的什麽我沒聽到。
我餓暈了過去。
暈過去之後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回家吃飯,跟我媽說對不起我遲到了沒回來過中秋。
我媽心疼地摸摸我的臉問我是不是在學校沒吃好餓瘦了,把我帶到家裡餐廳,餐廳桌上已經擺了一桌子菜,紅燒肘子、鹵雞腿、牙簽牛肉、油燜大蝦、肉丸粉絲湯,全是我愛吃的。
還有月餅,餡是雙蛋黃,我掰開一個喜滋滋正要吃,醒了。
我美麗又溫柔的老媽不見了,夢裡溫馨漂亮的別墅也不見了,我躺在一間逼仄的小房間裡,入目仍是木梁、雕花窗、木製家具,一個灰衣太監守在我床邊,看見我醒來一句話沒說站起身就跑了出去。
床邊桌上擺著一碗肉粥和一杯水,我管他三七二十一,端起來咕咚咕咚全喝了。
喝完抹抹嘴放空地躺了一會兒,管公公來了,之前那灰衣太監跟在他身後進來搬了椅子放在管公公身後,繼而一語不發地退出去把門關上了。
管公公坐在椅子上,目光平和地看著我。
我從床上坐起,兩手搭在膝蓋上,腦袋卻仍在放空,心想剛才那碗粥味道還不錯。
“謝二寶,咱家安排你去禦茶房當差如何,那兒的活清閑,月俸十兩,比監欄院和冷宮都高出許多,也有前途可掙。”管公公道。
我意外,卻好像不怎麽驚訝:“皇上不殺我了?”
管公公:“聖上的意思,你若守口如瓶,在宮裡便有安生日子過。”
在宮裡便有安生日子過,呵呵,既然不想殺我,為什麽不放我回家,想來是還沒玩夠而已,陪皇帝玩兒,又能剩多少命去過安生日子?
我平靜問道:“我如果偏要找死說出去呢?”
管公公略一靜默,繼而道:“莫要再強了,謝二寶,先活著,想做的事情,才會有希望。”
我內心微微觸動,側過頭去看他。
管公公卻歎一口氣:“聖上已經給了你許多暗示,你卻一個也沒察覺出來,也怪你自己。”
他抬起一手,手指在杯中沾水,繼而一筆一劃在木桌上寫下清晰的三個字:趙煜風。
“民間取名,須避“煜”字,以及同音字,且當今天子不好男風,后宮並無一位男寵,你當初但凡隨便一打聽便都能知曉。”
管公公起身,說完這句,邁出了門去。
我盯著桌上那三個字晃神。
馮玉照,趙煜風,原來這才是他的真名字,我就說怎麽有人會叫玉照玉照的這麽難聽這麽土呢?
原來皇帝叫趙煜風,原來皇帝並沒有男寵。他的謊言拙劣且根本沒有用心,但卻騙過了我這個智障。
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我被自己逗笑了,笑得眼角都擠出淚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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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茶房在含章殿膳房的隔壁屋子,而膳房和茶房都離含章殿的主殿比較遠,中間隔著兩個寬闊的院子。
平時出進含章殿,也不是走的一個門,皇帝走主殿正門,膳房這邊有自己的偏門,禦廚的人送禦膳來便先從偏門進來,在膳房溫著飯菜,等皇帝傳膳再送進去。
茶房和膳房一牆之隔,我來這兒當差已經五天,整日無所事事,每天最大的消遣就是禦廚送菜來時溜到隔壁去看趙煜風今天吃什麽好吃的。
然而幾天觀察下來,發現趙煜風吃的也沒多好,一頓飯就五六個菜,可憐巴巴的,而且好些我之前都吃過,想來那時他給我送的飯就是從自己的禦膳裡分出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的他的剩飯。
這狗皇帝真是黑心腸子。
“二寶?”正站著撒癔症,忽然有人拍了拍我肩膀。
我回頭,見一面容清秀的少年正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劉雙九:“二寶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你不是出……”
我迅速抬手捂了他的嘴,把他拽到茶房後面去說話。
我把被抓回來的事略去趙煜風告訴了他,而後來再出宮的事則沒有說了,不敢說,也不想說,光是想想那時候趙煜風在馬車上裝可憐騙我陪他的樣子,我腦子裡的血管就開始突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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