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縮在牢房角落裡,手捂著差點兒被烙了的臉壓驚,看著他們離開我的牢房才稍稍放下心來。
但這天晚上無論如何睡不著覺了,反覆在鋪了稻草的硬床上驚醒,夢裡全是那塊燒得通紅的烙鐵。
說是要審我,一連過了兩天,卻無人來審我。
只有獄卒每日來送飯,從一個髒兮兮的木桶裡舀出半瓢潲水般又稀又餿的湯粥,倒進牢門口的破瓷碗裡,如同喂豬喂狗。
我受不了那氣味,一口也沒吃過,只是想,皇帝假扮自己的男寵和我做朋友,現在身份暴露了,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想不出來,腦子本來就不太夠用了,餓著肚子,腦袋發暈,就更不夠用了。
在牢裡的大部分時間我都平躺睡著,不說話不走動,這樣比較節能。
偶爾感覺到有人靠近,不管是誰,我都開口一句“我是管公公的外甥”,生怕又有哪個不知道情況的閑人進來抓住我嚴刑拷問。
“管公公他外甥。”第三天晚上,有人靠近了關著我的牢房。
我把剛到喉嚨的“我是管公公外甥”的自我介紹咽了下去,睜眼一看,牢門外站著五個人,一個獄卒,四個穿武服佩刀的侍衛。
“要審你了,跟他們走吧。”獄卒把門打開道。
我求之不得,心想趕緊還我清白讓我出去讓我回家,趕緊從床上爬起,腳步虛浮,搖晃著身體出去。
他們給我手上了鐐銬,布條蒙上眼睛,走了好長的路,最後從腳步回聲判斷,是進了個很大的房子,進去之後,他們把我手上鐐銬解了,接著將我雙手反綁,整個人捆成粽子一般,繼而身體忽然一輕——被吊了起來,像吊一條過年的臘肉似的。
“不是說不會對我用刑嗎?”我忐忑不安道,“管公公,管公公是我表舅,我乾爹!”
然而他們並不回答,從腳步聲聽,四人都離開了這個大房子,並且把門帶上了。
這怎麽回事?受審怎麽還蒙眼的?這究竟是哪兒?
我扭了扭身體,整個人差點兒在空中打起轉來,隻得停下來。
“有人嗎?有人在嗎?”被吊了一會兒實在有些吃不消了,我說,“能把我放下來嗎?你們這是在用刑,聖上有口諭,不能對我用刑的,你們,你們這是違抗聖意!”
“啪嗒!”這屋子裡終於有了其他的動靜,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輕輕落在了桌子上。
緊接著,人的聲音也出現了,一個低沉疏離的男音道:“聖上可沒說不讓對你動刑這條口諭。”
我聽見這聲音,心頭五味雜陳,咬住嘴唇,鼻子一酸,蒙眼布便濕了。
蒙眼的布被人松開了,布條扯開的一瞬間,我幾乎有點兒睜不開眼,因為這屋裡點了太多蠟燭,明亮得晃眼。
等睜開了眼,首先看見的便是管公公,再一轉頭,看見了不遠處一張堆滿奏折的檀木書案後,坐在雕有漆金龍首的紅木椅上的馮玉照……不,我突然想起大雍皇族並不姓馮。
所以馮玉照,應該也不是他的真名字。
我看著神情冷漠陌生的雍朝皇帝,他也看著我,片刻後,他揮了揮手,管公公會意躬身離開,殿裡便只剩了我們兩個人。
皇帝起身,負著手走過來,在我身前踱了兩圈之後,開口問道:“中秋那天晚上,你跑出來幹什麽?”
我想了想,沒有說“想回家”,而是說:“我害怕……”
“害怕?”他卻冷笑,“害怕就該躲在屋裡,外頭有火有刺客,害怕還往外面跑?”
我裝出十分真誠:“外面太亂了!我想去找你!”
他一眼識破:“你是想趁亂跑出宮去。”
我頓時應不出話來,沉默了。
“謝二寶,很可笑是不是?”他又忽然問道。
我不懂他說什麽,隻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堂堂一國之君,竟然假扮成自己的男寵,去和一個小太監稱兄道弟,替那太監趕過車、烤過吃的,還被甩臉色,逼著道歉認錯,甚至挨過他的打。”他看著我,眼神幽黑如深淵,要將我拽進去,“朕是不是很可笑很荒唐?這兩日你知道了朕的身份,想必已經笑過許多次了?”
我被他的語氣和眼神嚇得背後發毛,心想我一點兒都不想笑我現在能哭嗎?
他又補了一句:“這荒唐事若是傳出去,實在有損朕天子威嚴,朕該殺了你滅口,在燕青山時就該殺了你,看著你我朋友一場的份上,讓你來選吧,二寶,你看是絞刑,還是砍頭?”
我:“……”
第44章 朕可以給你第三個選擇,謝二寶,你留下來做朕的……
殺千刀的,偷井蓋的賊,偷什麽不好為什麽要偷井蓋?
缺不缺德?有沒有公德心?為什麽要讓我遭遇這一切?啊?
“死到臨頭還在遊魂?”
皇帝擰著眉毛,一巴掌拍在我臉上,不重,但足以把我拍得回神。
“我不選!我不想死!!!”我回過神來流淚道。
皇帝:“不想死也得死。”
我試圖冷靜下來,開動腦筋想辦法:“滅口,滅口也不一定要殺了我不是嗎?您,您可以找一種藥把我毒啞?變啞巴了不就不能說話了嗎?”
皇帝漠然道:“這主意倒不錯,可你還有雙手,可以寫字,須將把你雙手也斬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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