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低聲音,在沈卻耳邊:“殿下那脾氣,你去求了情,惹的他不快了,咱們倆都沒好果子吃,知不知道?”
沈卻儼然是被他的話刺傷了,可他知道,沈落故意說這些狠話,也是為了他好。
沈落說的不錯,他在殿下心裡,什麽也算不上,眼下殿下還讓他留在身邊,已是發了慈悲了,怎麽還有資格替旁人求情?
他怏怏地,低著頭:“你走了,這府裡我連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我叮囑了十一,這孩子性子外放,又懂手語,他會常去與你解悶的,”沈落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也不會去太久,等開春了,師兄一定回來。”
第九章
謝時觀今日休沐,可不知怎麽的,他睡不沉,辰時一刻便醒了。
醒來不見沈卻,他便問那替他挽發的婆子:“沈卻呢?”
“殿下忘了,大人們卯初時便要到校場晨訓,”那婆子很恭敬地答,“辰時三刻才上值,想是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休沐日他一向起得晚,少有的在這個點醒來,謝時觀對著那面銅鏡,湊近了看見自己臉頰上的巴掌印,因著昨夜有層面具擋著,所以隻留下了很淺的一道痕。
房裡的婆子和丫鬟早看著了,心裡也疑,究竟是誰這般大膽,敢不要命地往王爺面門上招呼,但見謝時觀也沒有要提起的意思,因此便權當自己眼瞎,也沒人敢多往王爺臉上瞟一眼。
謝時觀大抵是覺著難看,皺了皺眉,要婢子們取了面脂來,揉在那掌印上,婢子們小心翼翼地遮,這才勉強將那印子蓋住了。
末了,謝時觀起身要去偏廳用朝食,出去前他稍稍一頓,叮囑屋內:“要讓本王聽見一句閑言碎語,割了你們的舌頭。”
婆子丫頭們忙噤了聲,跪下來,連聲喏喏。
王爺人一到,偏廳桌上便擺上了一碗軟羊面,配一碟煎白腸,謝時觀沒胃口,嘗了一口便再不動筷了。
就在此時,沈卻在偏廳門口抖了抖身上的雪,而後提著一隻漆紅食盒進來了,行了禮,又瞧見謝時觀面前早已擺好的朝食,有些發愣。
“盒子裡裝了什麽?”王爺問。
沈卻忙將食盒打開,將裡頭還冒著絲絲熱氣的雞絲餛飩捧出來,他不知道謝時觀今日會起的這樣早,急急忙忙地趕回來,還以為能趕上他朝食。
這餛飩謝時觀認得,不久前沈卻買來給他做宵食的,他也不說喜歡,只是吃的比以往要多,沈卻大抵是覺著合他胃口,才特意趕去買的。
雪天路不好走,他這一來一回,又要仔細看顧著不讓湯汁撒了,又要緊趕慢趕著不讓餛飩涼了,硬是累出了一身的汗。
見謝時觀沒有不喜歡的意思,他便又掏出揣在懷裡的糖餅,有些討好地遞到他手邊。
謝時觀看一眼那餅子,上邊的糖粒讓沈卻的體溫蒸得有些化了,溫是還溫著,只是有些塌了,不太好看。
王爺看他一眼,而後勉強接了,隨手放在桌邊。
沈卻見他嘗了一口雞湯,沒皺眉,也沒放下湯杓,心裡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誰叫你去買的餛飩?”謝時觀漫不經心地說,“也不知道要趕巧,白白糟蹋了膳房備的朝食。”
他不愛吃,這份朝食本來也是要丟掉的,可他卻故意這麽說,就是想欺負一欺負這啞巴。
沈卻頭微低,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屬下以為趕得及……”
好在謝時觀看起來也沒有真要發怒的意思,食指輕敲在桌案邊上,吩咐:“給他抬把木椅來。”
沈卻稍一怔楞,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椅子很快抬來了,沈卻又聽見他說:“念你奔波一路,這份朝食,賞給你了。”
沈卻受寵若驚,既緊張又期艾,忙擺擺手,他是王府買來的奴,連品階都不配有,哪裡敢自抬身價同王爺坐在一張桌上。
“你不要?”謝時觀冷冷地斜他一眼,“是看不上本王用過的朝食麽?”
沈卻連忙跪下:“屬下不敢,只是屬下自知身份低微,卑卑不足道,擔不起殿下如此厚愛,與殿下同桌而食,是折煞了卑職。”
“本王讓你坐你就坐,”謝時觀道,“不想坐,那你便一直跪著罷。”
沈卻很為難地低著頭,而後一咬牙,給謝時觀叩了個頭,接著恂恂地坐在了謝時觀的側手邊。
他甚至都不敢坐實,小心翼翼地覷著面前的湯食,只要一想到這是殿下碰過的,他便要臊死了,躊躇著不敢動筷。
謝時觀見他遲遲不肯動,看也不看他,隻道:“怎麽,嫌棄?”
沈卻連忙搖頭,這才從囊袋裡取出竹箸,很小心地夾了兩根面,一點點往嘴裡塞,生怕發出一絲一毫的動靜。
謝時觀並沒有食不言的規矩,只是同個和啞巴坐在一塊,實在也沒有什麽好說的,開了口,他又要殷殷地放下筷子,手語來應,掃人的興致。
兩人相對無言地用完了這頓朝食,沈卻心裡記掛著事,幾次想說話,都沒敢動手。
謝時觀有些煩他這樣子,於是道:“有什麽事,說。”
沈卻這才伸出手比劃:“我想同殿下告個假。”
“告假?”謝時觀稍一挑眉,“告什麽假?”
沈卻跟著他這麽些年,從未因私事同他告過假,就是風寒發了熱,只要意識還清醒,拿白紗遮了面,也能撐著替他辦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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