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說著自己不管了,可轉過身,便又悄悄去了沈向之那兒。
可沈向之眼下人卻不在,他問了幾個同僚,說是見沈指揮到王爺殿裡去了。
沈落原想著就在他屋裡等上一會兒,可又怕遲了,這事兒會更嚴重,因此不等他下值,便急匆匆地趕過去了。
現下這個時辰,殿下該是還在午憩,沈落不許婢子通傳,隻說要找沈向之出來說兩句話。
沈向之像是早料到他會來,在廊簷下尋了一處地兒坐著,不等沈落開口,他便先問了句:“你身上那傷如何了?”
“早好了,”沈落急急地開口,“我這傷不打緊,阿卻他……”
說到這裡他壓低了聲音,雁王殿下從來是陰晴不定的,他這會子連那所謂“秘密”的半點輪廓都沒探出來,倘叫謝時觀知道了,也不知會不會要了沈卻的命。
“阿卻那事,您也知道,他不許旁人管,可我卻不能真的袖手旁觀,”沈落壓著嗓音,“他是個木頭呆子,許多事不懂得變通,阿爺,旁人可以不管他,可咱們不行。”
沈向之靜靜聽他說完,而後問:“你打算要怎麽管?”
沈落忖了忖,而後道:“找幾個人,將他綁了,丟回鄉裡去,再買通守城的將士,不許他們放此人進城……”
說到這裡他又覺得不妥,薑少雄入不得京,他還能叫旁的人傳話,那不知所謂的“秘密”,就永遠還是懸在沈卻頭上的一把刀。
他頓了頓,眼裡忽然透出幾分陰狠來:“放他回去,終究是個隱患,倒不如一口氣,叫他再也開不了口。”
沈向之稍怔,像是沒想到他會為了沈卻,做到這個地步。
“那日他來王府門口鬧事,許多人都見著了,就憑你,有把握叫他悄沒生息地從世上消失嗎?”沈向之反問,“如若沒把握,叫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
說到這裡他稍稍一頓,不必再往下說,沈落也明白他的意思。
薑少雄是良民,這京都裡多少雙眼睛都盯著雁王府,就等著他們犯錯呢,他這事做得乾淨倒好,可如若叫繆黨一系捉住了半分錯處,來日都有可能東窗事發。
“我沒把握,”沈落低低地,“可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阿卻走向死路。”
“我此番來求您,也是想您能給我支個招,我也不敢為了私怨,沒得叫殿下落人一分口舌,”沈落面上發苦,“且那人到底是阿卻的生父,不管有沒有情誼在,這人都不好由我來解決。”
見他並不要莽撞行事,沈向之這才同他說了實話,沒頭沒尾地來了句:“阿卻這事兒,殿下早就知道了。”
沈落愣了一愣。
沈向之:“打從那薑少雄來的那一日,這事兒便傳到了王爺耳邊,殿下只是懶得管,卻並非不會插手。”
他頓一頓,而後附到沈落耳邊:“等一會兒殿下醒了,你去跪著求一求,把事態再說得嚴重些,說不準殿下會管。”
第三十四章
人定之初, 蘭苼院裡。
幾日將養下來,沈卻的身子好些了, 總算是退了熱不燒了。
因著這急病, 沈卻近來時常告假,他並不是好躲懶的人,這幾日歇養下來, 便總覺得自己好似成了這府中乾吃飯不做事的閑人,心慌意亂的, 躺也躺得不踏實。
用過哺食, 他把那身官袍從衣箱裡取出來理了理,打算明兒一早便回去上值。
衣裳才理到一半,卻又聽得遠志忽地進院來, 啞著嗓子同他道:“大人, 方才那薑少雄讓外府的人給您帶了句口信。”
近來天氣乍冷乍熱的,連遠志也著了風寒, 咳得嗓子都啞了, 沈卻自己也病歪歪的,沒精力再去管他, 隻叫他自己去買了幾貼藥來吃。
“什麽話?”他問。
遠志猶猶豫豫地答:“說是他身上的銀子都花光了, 要您再給些孝順錢。還說今夜戌時四刻, 他人就在平康裡第一條巷口等著,若您晚上一刻, 他就要親自上門來討。”
那無賴口中的“親自上門”,想必就不只是來討錢這麽簡單了。
沈卻越想越怕,讓遠志先回屋歇息, 而後關上屋門, 東翻西找的, 把春節時謝時觀賞給他的小金元寶翻了出來。
緊接著他又在房裡轉了一圈,他日子從來過得樸陋,這些年就沒想著要往自己屋裡添置過什麽東西。
因此此刻打眼往四下裡一瞧,實在是找不著什麽可典當的物件,只有衣箱裡幾件綢錦緙絲的舊衣裳還略值些銀子。
只是這會兒天色已暗,當鋪早就閉店了,沈卻急得在屋裡踱步,這王府中他熟識的人不過了了,沈落那兒他是不敢去了,挨罵倒是其次,只不過他這一開口,恐怕又得害得師兄為他著急上火。
正急著,沈卻心裡頭卻忽然冒出了一個人來——
十一。
十一與沈落住在同一處院落,離蘭苼院倒不算遠,沈卻趁著夜色,悄沒生息地來到重台院,而後鬼鬼祟祟地敲響了他的房門。
這兒院落大,可屋子卻小,一間緊挨著一間,稍有些動靜,便能驚動到隔壁。
等門開的那幾刻裡,沈卻心跳如鼓,生怕忽然有人出門來撞見他。
好在那裡頭很快便有了動靜,沈卻緊緊盯著那門,十一才堪堪打開了條縫,他便立即擠身進去,這不大體面的舉動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林榭,不過只是恍惚半晌,他便將那念頭又壓回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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