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他高聲稟奏著,“邊關告急!請聖人過目!”
自謝意之獨自從政以來,他也並不覺得這皇帝有多不好當,奏章他看乏了,便丟給那些內宦們代勞,上朝宣奏時他高興就點頭,不高興便搖頭,也沒人敢忤逆他。
頭一回這般大權在握,謝意之不免有些飄飄然,沒有滿常山和謝翎,他不照樣也能將這個皇帝當的妥妥帖帖的嗎?
邊關告急?怎麽可能呢?他不是已經下令同北蠻單於和談了麽?南邊的叛亂他也及時派兵遣將地去鎮壓了,眼下傳入京的,不該是喜報嗎?
見上首的皇帝遲遲不肯來接,那位斥候於是跪曲著往前挪了幾步,而後再度重複道:“八百裡加急邊關文書,但請陛下過目!”
含元殿內一片寂靜,幾乎無人敢出聲。
在這眾目睽睽的審視之下,謝意之緩緩伸出手來,指尖輕顫著,接過了那斥候遞上來的那封文書,這會兒他沒心思再用短劍細細去拆了,謝意之直接用蠻力扯開了那蠟封之處。
他原還揣著幾分僥幸,可直到他展書一看,腳上登時一軟,連帶著那封文書都墜到了地上去。
這是一封血書,上言北蠻狼騎破境,而邊關將士寡不敵眾,敵軍長驅直入,不日即將抵京……
他已把大部分兵力調遣至南邊,去抵禦南蠻攻襲,如今京都裡只剩十六衛禁軍,他還來不及將其中謝時觀的人換血洗牌,十六衛未必都能聽他調遣!
完了、一切都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天天宅在家看沙雕視頻但還是陽了,現在全身像被大象踩過一樣,努力把這章寫完了,明天要是更嚴重了可能會請假,還好的話就繼續保持日更。
第九十三章
十幾位大人都在外府門廳裡候著了, “沈向之俯首通稟道,“您看是不是……”
謝時觀連眼也不抬, 半扶著沈卻的手繼續教他寫字:“不見。”
“無論誰來, 都不必來稟,那人若不肯走,請他吃口熱茶便是。”
沈向之即刻頷首:“是。”
他人在原地頓了頓, 隨後又道:“方才尚書大人道,您見與不見並不要緊, 只要卑職向您討一句準話。”
謝時觀輕笑一聲:“他想聽什麽話?本王又不是他肚裡蛔蟲, 怎麽會知道?”
沈向之略略一福,俯首正要往外退去,卻聽那上首案邊之人忽地又開了口:“你告訴他們, 本王尚在禁足, 只要聖旨諭令不下,本王便不會離京半步。”
“是。”
沈卻筆端微微一頓, 謝時觀則稍一使勁, 逼著他繼續往下寫:“沒想過本王會留下?”
只見這啞巴搖了搖頭,他不是沒想過, 只是尚有些恍惚, 他看向宣紙上的墨字, 這些日子練下來,他的字已規整多了。
“本來該是今夜啟程的, 金陵城、蘇州府,余杭……你願意待在哪兒,我們就去哪兒。”殿下緩聲道。
無論北蠻攻下了京都也好, 還是亂世出梟雄, 由哪位漢人打退外族, 更迭出一個全新的政權也罷,這天下人的生與死、好與壞,與他又有何乾?
憑他對謝意之的了解,他興許連一刻都守不住,不等那北蠻狼騎破入京都,這位天子想必便要攜著一眾后宮與朝官們尿滾尿流地離京南下。
但他不會知道,自己其實已經逃不掉了,晚一步,便會被闖入的北蠻狼騎所殺,若早一步,便要死在那埋伏在路上的“判黨亂軍”刀下。
如此也算成全了他與謝意之多年的叔侄情,好歹是九五之尊,怎好叫他悄沒生息地死呢?既要死,那便要死的轟轟烈烈、“青史留名”,也不負當年先帝臨終時的托孤遺願。
沈卻一偏頭,望向他:“為什麽……”
為什麽不走呢?
謝時觀笑了笑,反問道:“那你又為什麽不將那些密信送去驛站?”
沈卻也說不清楚,那日他帶著那幾封密信停在驛亭不遠處,手裡緊捏著那蠟封皮紙,可偏偏卻連一步也挪不動。
王爺待他那樣好,返京回府之後,殿下便始終待他體貼入微,他那樣金尊玉貴的一個人,卻肯背著他在泥濘山路上行走,怕他再被嚇到,殿下命人換了床榻,夜裡進屋時也都會敲一敲門來提醒。
他不厭其煩地跟著他,甚至連膳房那樣髒汙的地方都肯涉足,他甚至為了他,在朝堂之上同聖人撕破臉皮……如果只是為了榻間雲雨、枕席之歡,殿下大可以以命令的口吻,逼著他屈從,又何必這般用心地哄著他?
殿下總會知道是他叛的他,到時候,他該有多傷心呢?
他該信殿下的,也許殿下並不會像他想的那樣做,哪怕他當面問他一句呢?這幾封密信一旦送出去,他便當真叛了殿下了。
沈卻不怕殿下罰,甚至一刀斷了他的命,可他怕殿下恨他,更怕自己錯誤了殿下,怕他的自作主張反而會害了謝時觀。
這啞巴並不知道,他在那驛亭下停了多久,沈向之同幾名死士便在驛亭裡盯了他多久。
謝時觀晨起時吩咐過,只要那啞巴踏入驛亭一步,立即便要將人綁了押回府來,之所以派沈向之去,是因為沈卻的一身功夫都是他教的,又是他師父,動手時總會留些分寸。
至於那些死士,只是因為沈向之有過前科,殿下怕他再把這啞巴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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