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殿下沒有立即答應,沈卻於是又伸手攥緊了他手腕,啟唇無聲:“時觀?”
謝時觀心裡有火,這啞巴做了錯事,又被他拆穿了,卻不知道要先辯白、服軟賠錯,第一句話竟是質疑他的。
因此殿下也不肯好好答,反倒回問他一句:“你說呢?”
他不肯正面答覆,沈卻心裡忽地一冷,那姑娘同殿下壓根沒交集,倘若他什麽也沒做,這帕子又怎麽會落到他手上呢?
“那條帕子……我只是借她擦一擦眼淚,”沈卻哀哀看著他,又緩緩地手動,“那一日,我什麽話都沒同她說。”
“只是?”心裡莫名躥上來一股氣,為這啞巴拙笨的輕浮,還為心裡那把滾著火的醋意,“你怎麽會不知道,將貼身之物贈人是什麽意思?那甚至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子!”
“倘或你心裡時時放著本王,便不會將貼身的帕子贈給旁的女人。”
沈卻猜到了殿下會較真,因此才瞞著不敢同他直說,那日他遞過帕子,便有些後悔了,可那綢帕被桑恬一個姑娘家拿著擦了眼淚,他又怎好開口去討回來?
愧悔自然是有的,可他更怕那條年輕的生命就這般因他的過錯而凋亡了。
他抬起手,眼尾有些發紅:“把帕子給她,是我做錯了。”
這啞巴手上頓了頓,而後才又繼續:“可她是無辜的,還那樣年輕,你不該……”
“不該殺了她?”謝時觀猜到了這啞巴心裡在想什麽,心下一惱,不輕不重地捏住了他下巴,“本王就是殺了又如何?”
“只是萍水相逢,你又為她傷什麽心?”
他並不只是惱,更是氣這啞巴依舊在用這般心思來揣測他,他不舍看生靈塗炭,他便還了他一個國泰民安,自從遷到這南邊來,殿下對這啞巴更是千依百順,連發火也沒有。
沈卻不可置信地看著殿下,柃兒那還算事出有因,她是繆黨派來的細作,可這位姑娘……她如此無辜。
還不等沈卻抬手回話,屋外就忽然響起了一道稚聲稚氣的童音:“阿耶,我睡不著……”
緊接著便是乳娘的聲音:“世子才剛發了噩夢,驚醒了便不肯再睡,非要來找二位主子,主子們若不方便,奴家這就把世子抱回去。”
沈卻聞言便要下榻,卻被謝時觀捉住了踝骨:“我去開。”
說罷便起身去,開門將那崽子一把拎了進來,再往榻上一放,這崽子一上榻,便就撲騰進了沈卻懷裡,毛絨絨的腦袋蹭著沈卻下巴,同他撒著嬌:“有隻野狼追著我,一直跑一直跑,怕死我了。”
沈卻拍撫著他的背,他不願和殿下吵鬧,因此這崽子忽然闖進來,他心裡倒松了口氣。
謝時觀覷著這小崽子的動作,在旁邊冷冷地:“別碰著你阿耶的肚子。”
“思來知道的,”他奶聲奶氣地說道,“阿耶的肚肚裡又長了一個小孩兒了,思來要小心地抱。”
這小崽子心思敏銳,一進屋便發覺這兩人之間氣氛不對了,說完又轉過頭去,低聲勸道:“阿爺不要凶耶耶。”
這話他可不敢看著謝時觀的眼去說,也就是這會兒沈卻在,他才敢開口當面說這位阿爺的不是:“耶耶生小孩兒很累的,阿爺也要小心地抱。”
謝時觀坐在案邊吃了口悶酒,聞言也不應答。
沈卻將那崽子的腦袋捧過來,又朝他緩緩地比劃道:“阿爺沒有凶耶耶。”
思來卻一撇嘴:“思來在外邊都聽見了,凶得可大聲。”
說罷他很警惕地看了謝時觀一眼,而後道:“今夜思來想和阿耶睡。”
他怕自己一走,謝時觀便又要凶巴巴地衝阿耶吼了,說不準還要動上手。
殿下聽見這個,頓時便不啞巴了,斷然拒絕道:“不行,滾回你自己屋去睡。”
思來滿臉的委屈:“就一晚。”
“一晚也不行,”謝時觀並不和他商量,隻手將他從沈卻懷裡拎了出來,“擠死了。”
這間主屋的床榻分明再寬敞沒有了,更何況他一個小人,壓根佔不了多大的地兒。
於是思來便作亂似的,在謝時觀的手上學起了蛙魚鳧水,一通亂蹬:“阿耶阿耶我要阿耶!”
這崽子說嚎就嚎,眼淚同不要錢的一樣,碎珠似地往下掉。
他哭得這般撕心裂肺,沈卻哪裡能冷眼旁觀,於是便起身來,心疼地將那崽子又抱了回去,又對著殿下啟唇,求情道:“隻一晚。”
謝時觀冷著眼:“隨你。”
第103章 番外二(4)
習慣了讓殿下抱著擠著, 今夜身上卻忽然空了,沈卻心裡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幾乎一夜都不得好睡。
那小崽子被擠在兩人中間, 小孩子身上熱, 一晚上蹬了無數回褥子,最後乾脆將下半身從被子裡翻了出來,兩隻腳丫壓在被頭被面上。
沈卻怕他著了涼,因此乾脆下榻去,從箱櫃裡翻出了一張薄絨毯,把思來輕悄悄地往裡側挪了挪,又用這張絨毯將他整個裹住了。
緊接著他便小心翼翼地鑽入了被裡去,若是以往, 謝時觀眼下必然已經攀附了上來, 壓著他小腿,再覆住他手背,親昵地揉搓著, 用自己的體溫烘著他。
可今夜謝時觀卻像是睡熟了, 整個人背對著他,一動也不曾動過。
沈卻一點點地向他挪近了,直到背脊輕輕挨到殿下的脊骨,這才停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