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子那雙訓練有素、顧盼多情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宴雲,看的他滿肚子火氣。
西寧城竟有王逢恩這種身形高大、不輸戎狄的大個子男人不想著進軍營,建功立業、守土擔責,每日裡塗脂抹粉的唱戲,真是……
王逢恩終於返回菱花院,穆長灃黑眸盯著走近自己的宴雲,那紅撲撲的臉,他突然問:“你袖子裡藏了什麽?”
第三十四章
暖風熏人的天氣,宴雲玉色的皮膚上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穆長灃咄咄逼人的趨近一步,逼得他背緊貼在老榕樹的粗壯樹乾上,杏子眼左顧右盼,就是不敢直視穆長灃。
其實穆長灃能走這麽遠,已經是強弩之末,兩條大長腿酸脹痛楚,換個人早就癱軟坐在地上了。
但他素來不是怕疼的人,和不久前四肢毫無知覺仿若朽木相比,如今雙腿持續不絕的痛楚,反而讓他有自己鮮活著的感覺。
穆長灃犀利的目光盯著自己的妻子,妻子肉眼可見的兵荒馬亂。
他擔心妻子去一趟菱花院被帶壞了,便伸出手去摸妻子的袖子。
宴雲鬢角都開始往下淌汗,心臟砰砰狂跳,如在耳畔擊鼓。
他竭力扭動著身子,想躲開穆長灃鐵鉗子似的雙手,穆長灃越發疑心他藏了什麽,兩人氣喘咻咻的糾纏,突聽見有腳步聲,宴雲急的眼皮紅如桃花瓣,低聲說:“在、在外面拉拉扯扯的,叫人看見了,像什麽樣子啊?”
穆長灃雙眼危險的眯起,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宴雲許久,才點頭說:“好,回屋再說。”
宴雲心驚肉跳的幫穆長灃拿過手杖,兩隻手乖乖的一起遞給他,骨節都攥出了桃粉色,看的人目眩神迷。
穆長灃接過手杖,卻避開了宴雲的攙扶,一步步緩慢而堅定的走去。
宴雲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難掩心底失落。
他隻慢了一步沒追上去,穆長灃便如背後長了雙眼睛似的,立刻回頭望著他。
“別耍小聰明。”若妻子真被戲子們帶壞了,苗頭一起就得掐斷,不可輕忽,縱容天真單純的妻子犯糊塗。
宴雲縮了縮脖子,很委屈的說:“我、我沒有。”
剛回到自家院裡,穆長灃便反手將院門慎重的拴上了。
沉重的銅栓落鎖的聲音,仿佛敲打在宴雲心頭上,讓他慌張得兩腮暈紅,手都不知往哪裡放才好。
確定自家院裡沒有別人,穆長灃忍著越來越重的激痛走到桌邊坐下,是個金刀大馬的姿勢,修長有力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宴雲別再拖拖拉拉,趕緊進來。
宴雲不情不願的走過去,不死心的問:“你勞累了一天,我給你按一按,松松筋骨好不好?”
穆長灃一把攫過他的寬袖,將人拉進懷裡,宴雲站立不穩,頓時跌坐在穆長灃腿上。
他剛才便看出穆長灃腿疼來著,擔心得要命,趕緊重新站起來,卻被穆長灃的長臂摟住。
男人一手強硬的摟著他,不準他再亂動,另一隻手探入他袖中,將他藏好的東西掏出來。
“這是……?”
穆長灃手心裡的是一把散碎的銀票,二十兩、三十兩、五十兩都有,大致看去,加起來攏共也沒有三四百兩銀子。
“你這是……?”
其實柳如眉送給宴雲的小冊子,他不敢看,也不敢收在身上拿回來,方才和柳如眉嘀嘀咕咕說了一陣話,還是把冊子還了回去。
柳如眉又和他告罪,說自己決意不再治傷,破相後怕難再登台了,想到宴雲花了大價錢將戲班子買下來,他便心中羞愧難安。
見師弟這麽說,王逢恩忙將前日籌措來的銀票和銀錠都掏出來,擺在宴雲面前,請他盡數拿走,聊表些微的謝意。
宴雲承認,看到胖嘟嘟的銀錠子他立刻心動了。
這不能怪他,任誰剛損失了五千兩金子之後,都會心疼的像被無數隻小手揪住心臟,疼的喘不過氣來,疼的覺都睡不安穩。
再說了,柳如眉和王逢恩是真心實意想報恩,他看得出他倆承了救命大恩後,都是寢食難安。
所以他假意推拉兩趟後,把不便攜帶的銀錠留給二人防身,銀票子都攏在一起,心安理得的收進袖子裡。
聽宴雲說清銀票來歷,穆長灃頓時瞠目結舌,他無奈的搖頭,刮了刮宴雲的鼻尖。
“你真是個財迷。”他大手愛憐的梳了梳宴雲長發,說:“那兩個戲子掙錢不易,何必拿他們這點瑣碎銀子。庫房的鑰匙已經給了你,想支銀子花用,你自己去拿就是。”
宴雲眼眶發酸。
不得不承認,穆長灃的行為給了他這個財迷很大的安全感,他著迷的看著男人俊朗含笑的面容,如星芒動人的黑眸,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名不正言不順,他沒底氣花用將軍府的錢物。
“不夠?”
“不是——只是——”宴雲快速找借口,“只是公中的財物我一個人亂花了,府裡人會說閑話的。”
他說著綻放笑容,卻顧頭不顧尾的,身子微微一擰,一個小巧的盒子掉了出來。
“啊!?”這回宴雲真慌了,他趕緊伸手去撈,卻被穆長灃搶先一步,男人一手托著小瓷盒子,一手撐著椅子扶手直起身。
他比宴雲高大太多,宴雲兩手竭力朝上伸,卻也夠不著描著玉蘭花的瓷盒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