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慶悟點亮了蠟燭,他們獲得了一點小小的光。
穆沐在跳動的燭光中,從行李箱裡翻出幾塊巧克力威化,遞給林慶悟:“那句話怎麽說的,來都來了?”林慶悟接過他們簡陋的晚餐,不讚同地對他說:“唯清一定想讓我護你周全,我晚上和你一同住這裡。”
穆沐搖頭,他想著想著,突然感到一陣戰票:“我覺得,我似乎知道太叔公是什麽意思了……”
“我今晚一定要一個人住在東廂。”
草草地吃了點東西,穆沐好不容易送走了擔心的林慶悟。轉身關門的一瞬,桌上那苦苦支撐的燭火滅了。
穆沐輕輕歎了口氣,他摸著黑慢慢走到桌邊坐下。
雨還在下,在這個春寒料峭的夜裡,雨聲仿佛永遠不會停止……
穆沐就這樣坐在黑暗中,他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麽都沒想。直到他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這黑暗,他轉身看向那朱漆的拔步床。
他還記得上一次躺在上面的時候,殷唯清還在……
穆沐揉了揉臉,把記憶從腦子裡掃出去。他從行李箱裡找出殷唯清硬塞進去的長款羽絨服,鋪到那已經散發著霉味的衾被上。
還有一件,穆沐拿出了殷唯清的風衣。
他爬上拔步床,把自己裹緊羽絨服裡,又把風衣蓋到了身上。
將衣領罩到臉上的時候,穆沐的眼眶熱得發疼,那費盡心思忍住的眼淚再也不受控制。
他緊緊咬著嘴唇,蜷起身子,不讓自己哭出聲響。
這無盡的雨滴盡空階,灑窗欞點點敲人心欲碎,搖落木聲聲使夢難成。
鬼車鳥振翅略過這古厝,穆沐想起了課上學過的唱詞:
“當啷啷驚魂響自簷前起,冰涼涼徹骨寒從被底生”。
穆沐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他也許在夢中,也許在魔鬼捕捉的記憶裡……
昏沉沉了許久,他突然醒了過來。
兩還沒有停,夜色也還未散去。
但他聽見了一聲歎息,從自己的身邊傳來。
穆沐眨了眨哭得酸痛的眼睛,不敢往身邊看去。
“抱歉,讓你哭了,”那人的聲音裡帶著疼惜,“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是我太過自信,以為自己能保護好你。”
穆沐幾乎是屏著呼吸,他想說不是的,但他怕自己發出聲音會是難聽的哭腔,隻好猛地搖了搖頭。
羽絨服被他摩挲得沙沙作響。
一道冰涼的呼吸略過穆沐的頸項,他打了個哆嗦,但不敢動,生怕觸碎了這個美夢。
一個輕柔的擁抱慢慢圈住了少年,那個人說:“別找我了,回去吧。”
穆沐咬了咬牙,聲音沙啞:“不行!”
男人又吸了口氣:“聽話,這是殷家的詛咒,我不想連累你。”
穆沐覺得自己此刻腦子轉得飛快:“你的意思是這‘汙染’與殷家的詛咒有關?”
那人沒有回答。
穆沐倔強道:“我也是殷家人!”
殷唯清一頓,低低笑了:“我真是何其有幸。”
“殷唯清……”
穆沐忍住哽咽,輕輕喊他,“我怎麽才能找回你?”
“殷家的組咒,就是這次‘汙染’的源頭。我也不知道,我怎麽才能回來。”
可是你現在不就在我的身邊嗎?穆沐想問,但他不敢問。
“噓,睡……”一個冰涼的吻落在穆沐額上。
穆沐攥緊了衣角,又問了一遍:“我該怎麽才能找回你?”
那個吻拂過少年顫抖的眼睫:“回去長東,去問問爻奚夫人……”
“好,”穆沐顫抖著說,“你要等我。”
“睡吧”
穆沐覺得自己困極了,可是他好像又找到了方向,那顆慌亂的心慢慢落到了實處。
他記得自己曾經在這裡問過殷唯清鬼戲是什麽,殷唯清告訴他那是魂靈的記憶和執念。
太公殷瑾南是真的回來過嗎?還是太極公那太過漫長與刻骨的執念,讓他在這個東廂房一遍又一遍重複自己願意相信的故事?
西洋座鍾又輕輕地“當”了一聲,穆沐眯起眼睛,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桌上的微弱的燭光閃動了一下,這才熄滅了。
穆沐不知道剛才的一切是自己沉溺於夢中,還是用執念演了一出戲。
可他願意相信那個冥冥之中的答案……
淒風冷雨細絲絲地從門縫窗沿往裡鑽,正是雨濕寒梢,淚染衣袍,孤燈兒照人單影,兩夜同誰話五更。
作者有話說:
寫這章的時候正好下雨,腦內都是《劍閣聞鈴》和《梧桐雨》,正是斷腸人聽斷腸聲。於是引1用了幾句(應該非常明顯。
之前有讀者朋友提到了《鬼宅遺事》,於是我把這個文解鎖了,拉到專欄最下方可以看到。《鬼宅遺事》確實是本文的衍生文,已經完結出版很多年了,然而本文在努力中_(:3」4)-
第121章 詛咒
穆沐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他揉了揉脖子,發現自己竟然睡得很好。
披上外套,穆沐推門而出。清新濕冷的空氣帶著微微的士腥味,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是熟悉的山城春雨後的氣息。
雨已經停了,天井的石板被浸染深了顏色,角落裡漉濕的青苔上還沾著露水。
穆沐覺得自己清醒振奮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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