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
凌樾思念過深,神智不清,忽聞其聲,還以為沈顏再喚他,忙抓住來人的手,期盼著抬眼看去,卻只見一個瘦弱清秀的小太監,在哆嗦發抖。
小太監突然被天子抓住,瞳孔驟張,又見他面色陡然沉了下去,染上殺戮之氣,心下更是提心吊膽,像方才那樣的大將軍都被聖上砸沒了半條命,更何況是命如草芥的自己。
小太監冷汗直落,戰戰兢兢,手裡端得烏漆嘛黑的藥都快撒了出來,他聲如蚊音,“聖……聖上,藥要涼了……”
凌樾薄唇抿成了一條線,沒說什麽,接過他手中藥,一飲而盡。
他是一國之君,自傷已是荒唐,不會再犯。
小太監上前接藥碗,凌樾不想見他,闔眸隨手將白瓷碗甩在床頭,然後聽見“哐當”一聲,是清脆的碰撞聲。
凌樾突然意識到不妙,心下一空,陡然轉頭看去。
只見那本已碎成兩段的浮雲簪,受力沿著案沿滾動,直至摔落在地,碎成了一地……
小太監見狀,嚇得血色全無,臉青如紫,渾身顫抖的跪在地上收拾,他雙手控制不住的痙攣,眼前的碎玉片,他都無法聚焦視線看清,地上不知落下了恐懼的淚水還是慌亂的冷汗,他快要窒息,只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拖出去斬首。
絕對的寂靜裡,他聽見被子摩擦的聲響,他下意識抬頭向皇上求饒。
誰知一抬頭,聖天子一口濃血,噴在了他驚恐萬分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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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不好分清的章節,會在標題標注生前死後。
第7章 我不負你生
“公子,雲禦史送了一樹琉璃血珊瑚,請求一見。”
“不見。”
“蔣太守贈和氏璧一塊,願聞一曲。”
“不彈。”
“公子,林掌櫃道‘今日沈君好大的架子,金玉寶石請不出,黃金萬兩也不要,倒不如直接開個價罷!還是入了國師府便瞧不上我等販夫走卒啦!’”龜奴勸道:“公子,你想要什麽,奴替你去說,別惹得諸位老爺生氣,我們都得受罰。”
只要一日在春風樓,便一日是伎。
陪酒唱曲,是少不了的活計,頂多也就是看著國師面子,等他一個十三歲罷了。
“你這話說來有意思,我要的什麽不都是進了鴇母兜裡,與我何乾?”沈顏雲淡風輕地用鑷子,在妝奩撥弄,尋了幾顆璀璨奪目的白寶石花鈿,對著銅鏡貼在眉間朱砂旁邊,宛如一朵青蓮盛開,將他媚豔壓下去幾分,平添了些仙氣。
龜奴急得打轉,剛剛鴇母可說了,沈顏再不下去,就把他腿給折了,“公子別鬧了,雖然你有國師罩著,鴇母不好強迫於你,但你十三之後,不還得紅燈掛牆,仰仗這些達官顯貴照料。如今將他們得罪狠了,日後還不知要受多少苦頭。”
“都知曉日後要吃苦頭了,為何不趁現在快活一把?”沈顏偏頭看他,眉梢盡是風情。
龜奴被迷得一時晃神,隨後又用力搖頭,真是不中用,日夜對著也能被勾了魂。他心下著急要命,又不想受打,隻得無可奈何道:“好了好了,我答應公子便是,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沈顏拋了個成交的媚眼。
這才著了柔雲軟紗,拎了壺騙錢的米酒,輕姿曼妙下了樓。
羅舞笙歌,衣香鬢影,沈顏是鴇母一把手帶出來,指著他做搖錢樹的,各種妖媚耍滑的手段學了個盡,還教人覺得清高不可冒犯。他名聲在外,又豔不可方,隻消揮揮手,點點頭,笑一笑,便勾得一眾淫蟲灑金如土,酒醉不醒……
鴇母拿了錢,自是對他百般客氣,請人焚香熏屋,讓他睡個安寧。
他亦沾了不少酒,腳步都有些虛浮。回屋穿了四五件衣服,往後頸塞了個薄枕,顯得膀大駝背富貴包,才同龜奴換了衣,拿香灰往臉上胡亂一抹,悄悄從狗洞鑽了出去。
他自是不會傻到就這樣逃跑了。
一無通關文牒,二無落腳之地。若是運氣好就是簡單被抓回來打一頓,頂多是個半身不遂。若是運氣不好被歹人殺了賣了,更是淒涼。這也是龜奴不怕他出來的緣由了。
那他如此大費周章要去作甚?
沈顏隻覺此生都沒做過這樣虧本的買賣,氣得梆梆給了自己兩拳。
春風樓的姐妹說的沒錯,沾染上男人準沒好事!
夜色朦朧,沈顏好不容易避過守衛耳目,從樹林堆裡鑽進一漏風破敗的老庭院,還有老鼠從他腳下爬過,再走兩步,又從天掉落隻半掌大的蜘蛛,他面不改色撣去一旁,他左右探望,用臀部頂開搖搖欲墜的老舊門板,還沒完全進來,便聽見一聲。
“你怎麽……這幅鬼模樣?”
呵,那人蓋著一條薄衾躺在茅草板上,一條命都快沒了,見到他竟還有心思嘲諷。
沈顏掉頭就走。
“別走。”他一手撐著床板,猛咳幾聲,還想掙扎著下床來追他。
沈顏伸手不屑地往他肩頭一推,把人摔回床上。
那人似乎很著急,氣都喘不勻,咳得滿臉通紅,還抓著他手不放,“你別走,別走……你冒險來尋我,定是出了大事。我……咳咳……如今雖是病重,但未必不能幫你……你且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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