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村子發展的並沒有很好,或許是什麽遺傳病,許多戶人家的家裡都放置有一種兒童使用的正畸輪椅……這讓他想起李琦。
老太太的孫女,七歲的小姑娘。跟同齡人不太一樣的是,她喜歡上學,但因雙腿殘疾而無法去一所正常的小學。
他想到,每天下午都是她要做康復訓練的時候,如果她現在正和女主人一起躲在這裡,那麽在輪椅主人的同意下,這些輪椅一定也可以對她產生一定幫助。
於是他有些期待地走過去,卻只在輪椅上摸到了一手灰塵。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盡可能快速地行走著。土路沒有那麽平整,偶爾會讓他難以保持平衡。
走到身體無法動彈了,他就停下來,站在原地休息。
他挨家挨戶地敲門,用足以穿透門板的聲音呼喚。
漆黑夜色成為尋找中的障礙,可李樂沒有因此而感到可惜。
當他再次走回原點時,也只是平靜地意識到,這裡也是誰都不在。
李樂又轉了一圈,同樣一無所獲。於是展開地圖,在上面留下一個紅色的叉號。在這七百三十個日夜裡,次次如此。接下來他需要回家充電,安排明天行程。
不過突然間,他發覺有些不對勁。
四周靜下後,他的耳邊出現了新的聲音。滋啦滋啦,是一種屬於無線電的頻率。
——人類的痕跡。
天際開始微微泛白,李樂站在村口一塊木樁旁邊,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發呆。
有一戶的屋瓦上堆著雜貨,風吹過時,上面的東西一唱一和,搖搖晃晃。
追上去的話,他會死。
雖然“死”這種說法對於一台機器來講很可笑……但李樂現在終於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如果他追過去,他的電量就絕對不夠他再走回家充電。
而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他無法自己充電,等待他的就是馬路邊緣停機的同事一樣的下場。
風越來越大。脆弱的門板振動,雜貨嘩啦啦傾倒下來。
在人類無法達到的速度中,機器人快速做出防禦姿態。揮動手臂間,強韌金屬骨骼與雜貨撞擊,發出沉重的悶響。李樂判斷著,精準操控自己身體,躲開墜落物、擊開所有物體,同時計算它們落點不會對這個村莊進行二次損壞。
突然,一根鋼叉直衝向他。李樂面色如常,他抬起手,看著它劃破自己的仿真皮膚,手腕到小臂露出冷金屬的光澤,又在一個適合的角度迅速下壓,打斷它的軌跡。
在他的計算中,這根鋼叉會由他身側經過,插入地面。
可是他忘了自己不再“年輕”。
斷裂的螺絲徹底崩裂,李樂先是感到手肘關節一松,隨後鋼叉斜斜穿透了他的側腰,慣性將他撂倒在地。
公元二零七九年,生物大洗牌。機器人李樂被鋼叉釘住,在一堆破舊的生灰雜貨上靜靜地思考。咽喉處的紅圈亮起,電池警報聲劃破寂靜,警告他不要活動,安靜等待人類救援。
他等了等,卻什麽也沒等到。
第2章 生還者
此刻,太陽系內。
距離地球1. 2億公裡的地方,幾艘巨大的,呈現出一種平鋪狀態的扁形飛船正停在原地。
他們形狀各不相同,鋪開總長度約三個月球直徑,卻莊嚴地維持著一種完全等距的排列方式,隱藏在群星之間,輕巧而精細地擊碎每一塊靠近的太空垃圾。
位於列隊最首的旗艦上,一名剛剛從複蘇室解凍的艦隊成員站在頭艙門口,深吸一口氣。
234年,真的很久。
假如沒有提醒,他壓根沒發覺時間已經走了那麽遠。剛從休眠中醒來,他的情緒還停留在當年,那場災難般的星際戰爭裡。
他從恨意與憤怒中沉眠,睜眼便該是復仇。
成員吐出濁氣,邁入頭艙第一層門。他感到心臟猛烈的跳動著,喉頭一緊:“報告第一艦隊——”
語聲戛然而止。
嗡——
頭艙裡亮著全方位投影屏幕,那一刻,成員仿佛世界割裂,長長的耳鳴聲響起,思緒有一瞬間的空白。余光向下,只看見許多細小血花噴濺式地落在地面上,後半句話扭曲成漏風般的赫赫聲。
但他沒有時間思考自己身上疼痛,嗡鳴之中,只能僵硬地保持著對視。
那是一方冰涼的淡藍色立方體。
成員僵在原地,感到結冰般的戰栗爬滿全身。
周圍頭艙工作組習以為常地移開視線,只有其中一名胸前掛著牌號“二”的船長為他指了個角落——幾個掛了彩的成員正在那裡止血冷靜,重溫變回能量體的方式。
“冷靜下來再回到你的位置。”二號飛船的船長說道:“把你的肉體停在四號船,離真正的戰鬥還遠,過早憤怒無利於勝利。”
而隱藏在眾多成員之後,僅僅通過共振就做到這一切的高大的指揮官立在顯示屏前。
淡藍色的光由飛船頂部撒下,形成一個完美的喇叭狀,籠罩住他。在這個封閉空間中,他的思維可以確保不被任何形式所探知。
正中央象征著榮譽與責任的紅色金屬立牌停下搖晃。他強大的能量體紋絲不動,在純白色中泛出一種近乎冷漠的淺藍,代表著極度冷靜。
受傷的艦隊成員深深行禮。
“繼續報告。”指揮官沒有理會,看向面前的紅紫色光帶,示意會議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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