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謝昔歲進入大殿,她甚至沒有伸手,只是踏在大殿外的石階上,殿門就緩緩地向裡推開,迎她而入。
她明明從未來過這個地方,但這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麽的自然。
有些低沉的笛聲響起時,幾乎下意識地謝昔歲微攤開手,原本懸在高空的那隻玉笛,就輕輕地落在了她的掌心。
溫潤的觸感貼著她,像是有什麽轉瞬即逝。
低沉的笛聲又變得悠揚,像是在低低地向她訴說,笛身流轉的光芒一閃一閃的。
謝昔歲看著它,片刻後若有所思道:“原來笛身的紋路是你的名字。”
“你叫靈犀嗎?”
她尾音很輕,但落下來的瞬間,笛聲卻猛地停住了,光芒越來越明亮,連笛身也帶著幾分熱意。
平地起了風,遙遙而來拂過她的發尾,像是要擁抱她。
謝昔歲手指微彎,稍緊地回握住它。
她是有什麽想說出口的話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話到嘴邊她只是低歎了聲。
好一會兒,她撫過它的刻字,流轉的光隨著她一筆一畫的指尖而聚積。
謝昔歲的手忽的停住:“可是你的刻字裡有一道裂痕,沒關系嗎?”
笛聲斷斷續續地響了幾聲,有清脆的回聲。
謝昔歲淡淡道:“硬撐著可不是一個好武器。”
笛聲又稍輕了些,似乎有些怕她。
“我看看。”
謝昔歲掌心攏入,將那一絲溫熱覆在裂口處,神識貼著滲進去。
明明她的動作很輕,連神識也斂去鋒芒,卻仍然能感受到笛身在隨著她的神識微微地顫動。
神識沿著紋理緩慢而過,僅僅只是覆在白光上方,笛音就轉為幽微的低鳴。
而後神識緩緩地往下墜,像是觸碰到葳蕤搖曳的燭火,光亮映入掌心,卻又被掌心所緊握。
它恰好的溫度,搖曳的火舌甫一蹭過神識,就被神識溫柔而強硬地所包裹住,燭火忽明忽暗地,被神識藏住燭光,又因為神識的覆蓋,耀眼奪目的隻屬於她。
神識細細地撫摸笛身,斂去鋒芒,柔柔的光暈僅僅是輕掃而過便引起笛心的滌蕩。
如水流般綿長,又如風般潤無聲,由裡及外的與白光融為一體。
再次一起撫過刻字的一筆一畫間,竟然都帶了幾分劍氣的凌厲。
筆畫比之前更顯然,線條流暢又自帶一種力量感,隱隱間呈現出不一樣的骨勢,成了字形內裡的筋骨。
中鋒似力,側鋒似媚。
而後及至刻字尾端,堪堪落筆,神識再次遮天蓋地鋪下來的瞬間,縫隙漸漸被填滿,泛出金色的光暈。
謝昔歲收緊掌心的刹那,金光激蕩而出,帶著劍芒的凜冽,震散聚在光罩四周的黑霧。
而後一層一層地,越來越遠,越來越尖銳,呼嘯著將黑霧撕碎。
孤島正對的那片空地破土而出,發芽生長的古樹,參天而上。
謝昔歲的神識,瞬勢攀沿而倚,在頂端化作黑龍。
玉笛再次震出的金光,披在她身上,金光粼粼的,一股氣吞山河之勢,黑龍吐息之間再次撲來的黑氣也被毀散。
謝昔歲站在高高的石岩,唇瓣微低的抵在笛口,熱氣流入的瞬間,玉笛被奏響。
悠揚舒緩的古調,在那一息回響在耳邊。
耀眼的金光灑在整片大地,萬物複蘇,一切又嶄新如故。
第60章 仙俠師徒(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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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是被熱醒的, 額角的汗水順著臉頰的輪廓落入脖頸下的裡衣裡。
冰涼的觸感轉瞬即逝。
她睜開眼, 從黑暗的一頭到另一頭不過幾息,但對於她來說卻像經過冗長的等待。
靈犀腦子裡一片空白,身邊靜悄悄地,光也沒有。
不是因為她什麽都不記得, 而是因為這次她什麽也沒有忘, 反而有些恍惚。
魔氣的侵染原本是在魔氣湧上心頭時,將靈犀推入密不透風的暗室, 模糊她的心智,鈍化她的感官。
但一次又一次被推入後, 這一次暗室裡的石牆卻變得透明,她依然不能發聲不能控制自己, 但她能透過暗室看見外面的自己和謝昔歲。
她記得舌尖蹭過謝昔歲臉頰濕潤又一晃而過的熱意, 記得謝昔歲淡淡笑著坦誠對她的喜歡, 也記得謝昔歲抵著她額頭和她低聲的說她們還有很多的時間。
再進入她的神識,謝昔歲親身踏進那片被塵封保存的記憶,就像是激起了千層浪, 一浪一浪的向外推開,將往事打開。
被謝昔歲握在手裡, 鳴響在唇邊的笛身是靈犀神識的本象, 神境整個被粼粼金光所覆蓋的那一刹那,她們達到了神識最高的融合。
翻滾而起的巨浪看似要吞沒她,落下時卻是載著她往高處去。
謝昔歲站在靈犀眼前,向她伸手。
她說伸手, 靈犀就伸手, 她說過來,還沒等靈犀有動作, 謝昔歲已經一隻手緊緊地握住她,將她拉近。
靈犀驀地被抱了個滿懷,謝昔歲抱的她好緊,一隻手搭著腰,一隻手撫著她的脊背,接著靈犀聽見她特別輕地和她道:“辛苦了。”
靈犀陡然坐起身,肩後大片的黑發慢慢的灑下來,耳發同汗水一道黏在她的鬢角。
室內依然是黑沉沉的,什麽光亮也沒有,聲音也沒有,甚至,連謝昔歲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