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一並發力,趙清歲比靈犀想象中還要輕,這不是瘦弱的輕,而是有些趨向於病態的輕,靈犀微的皺了眉。
神上每一世都這麽身體不好麽。
靈犀低頭踩著馬扎走下馬車,又踏上階梯,每一步她都走的沉穩,似怕驚擾懷裡的人,也似怕磕碰。
身側的侍衛和奴仆皆跪伏低頭,或許是因為蘇蕊示意的緣故,竟沒有一人發出聲來。
黑夜中高掛的彎月懸於高空中,微風陣陣裹挾著冷意,從身後穿她們而過,靈犀挺立的脊背為懷裡人擋下大半。
長廊裡掛著照明的燈籠,昏黃的光透過紙面照下來,將紙面上的朵朵紅梅勾勒出輪廓,又投在石板上,似腳踏紅梅而過,紅梅的暗香刹那勾上鼻尖,輔著雪地的沙沙聲若隱若現浮現在耳邊。
靈犀走過長廊的盡頭是花園一角的湖面,清澈的湖面連高空的彎月沉淪而下,風吹開漣漪一層層向外劃開,彎月也被切割無數,似遠空之中飄忽的幻影。
蘇蕊為靈犀打開房門,靈犀抱著趙清歲徑直而入,俯身將人平放於床榻之上,未作停留,甚至靈犀都不敢再多看她一眼,旋即便起身,靈犀退出門外,同蘇蕊叮囑,要照顧好她。
腳步聲逐漸遠去時,床簾後的那個人卻驀地睜開眼,烏黑的眼眸裡睡意退去幾分,眸光流轉,她忽的半眯著眼睛。
駙馬體格似乎與尋常男子有所不同,骨架也較小,平日裡寬大的常服和官服穿著,隻以為是她瘦的緣故。
但現下想來,或許並不單單是因為瘦。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了,感謝支持
第30章 公主駙馬(十)
========================
次日, 趙清歲再睜眼時, 屋裡已被窗外透進來的光照的大亮。
她鮮少有這麽晚起的,平日裡就算她不用像尋常官員那般上早朝,也起的很早。
自趙清歲識字讀書明事理以來,早起便是她留下來的習慣之一, 之二是無一天不把大泰複興為己任。
她尚年幼之時, 趙琮還會同她道:“你是朕最疼愛的公主,勿需擔憂那麽多事, 重擔自有朕來扛。”
但在之後的平複大泰叛亂一事之上,趙清歲逐漸顯現出雖是女子卻有更為果斷的魄力來。
使計策, 謀人心,調兵遣將, 迂回而戰, 甚至不惜以自己為誘餌, 僅帶親兵和守城兵士而戰兵臨城下兩萬人,為分兵之處拖延時間。
未戰之時,黎明將破曉, 天邊乍分開一道光,遙遙之天際照在城牆之上, 趙清歲未有半分猶豫與退縮。
戰時, 呐喊聲四起,煙火圍繞,血染城牆,她亦迎面直上。
戰亂用時三年方才平, 趙清歲嘗過寒冬之際飄飄白雪浸入骨子裡的冷, 也嘗過炎炎夏日頭頂赤蓋下晃眼的暈眩。
大泰終如願被統一,一城一池皆悉數從叛軍手裡收回。
趙清歲站於城牆之上, 回身再俯視城中景象時,均是房屋殘骸和升起的黑煙,傷員遍地,兵士的盔甲上侵染鮮血,百姓皆著陋衣堪堪遮體,那一刻趙清歲才眉梢褶皺,久久未平。
三年的征戰未讓趙清歲的身體轉好,反而讓她原本就虛弱的身體,更是染上一層病態。
一年四季,唯有夏季烈日當頭的正午,她掌心的溫度能有所變化。
趙清歲重回都城,並未有半日的休養,自到的那日便向趙琮進言十二字。
免稅收,興農業,建水渠,保豐收。
人以食為天,朝堂之上自有趙琮,但朝堂之外她要確保的首先就是糧食這第一環。
後,趙清歲將大量的精力投入農業裡,直至今年,也就是大泰五年,方看見成效。
當趙清歲從封地巡視回來沒多久,都城便發生私藏武器一事,這顯然讓她漸漸放下的心又緊起來,不論是大泰這個國家,還是大泰的百姓都不能在短短幾年內又經歷一次戰爭。
那會讓她所有的心血付之一炬,成為那日她站於城牆之上回身望見的遍天黑煙。
趙清歲眸光一凝,坐起身,長發從肩頭順勢滑下又散開。
“蘇蕊。”
“殿下,您醒了。”
一道身影從門外投進來。
“嗯,進來吧。”
“是。”
門被緩緩打開,蘇蕊帶著幾個婢女進來伺候趙清歲洗漱更衣。
“駙馬走了麽。”
趙清歲微抬雙手,蘇蕊低頭幫她整理衣袖。
“回殿下,駙馬還在院落中練劍。”
“哦,起得早麽。”
“是,駙馬似乎有些不放心您昨日的勞累,已來問過奴婢幾次,您是否醒來。”
趙清歲眉梢微揚,等著一腳邁出房門時,才道:“嗯,去看看。”
遠遠的趙清歲便看見院落裡舞動的人影和劍光,劍光反射於房梁上即刻又從她的眼前晃過,顯於連廊柱之上。
轉身而過的風帶起那人鬢角的碎發,也順著帶起他略顯寬大的衣袍。
趙清歲微的半眯著眼睛,屏退多余的奴仆,隻留蘇蕊一人站於她身後。
他手腕翻轉,舞出一道劍花來,疾速後退的腳步又猛地彎身往四周一掃腿,隨之劍光翻轉已刺向前方。
趙清歲的眸光緊緊的落在他的身上,隨著他的彎身而低,飛躍又高,最後細微的偏轉,停於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