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裳因這一聲久違的「姐姐」同樣紅了眼眶,她還未來得及回應,已被杏兒緊緊抱住:「阿裳姐姐!我可想死你了!」
阿裳伸出手輕撫著她的小妹,當年離家時她才十四,如今已出落成了婷婷佳人,看到小妹安然無恙,阿裳懸著的心才得以落下,這一落,淚便也跟著落。
二人正相擁而泣時從屋內走出一名男子,男子高大魁梧樣貌倒生的忠厚老實,見杏兒哭了先是一臉擔憂與警惕,在看到遊風後才放了戒心。
「姐,這是我男人。」杏兒抹乾眼淚將男子挽過,面帶羞意的將兩人彼此介紹:「這是我姐,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阿裳姐姐。」
「姐...姐姐.....」男人木訥的撓了撓頭,羞赧的學著喚了阿裳一聲「姐姐」,阿裳見男子憨厚忠實,二人感情和睦,邊抹淚邊不住欣慰的連連點頭。
杏兒留了男人在院中陪遊風閑聊,自己則拖了阿裳進屋好好敘舊,男人憨笑著朝遊風愣愣的打了招呼,遊風輕點頭以示回應,自此二人再找不到一句話來講的,隻得各自轉身,一個看杏花,一個看院外的馬。
阿裳隨著杏兒進了屋,朝南的屋子時近晌午日光照的正好,一陣風過帶入院中杏花的香,窗明幾淨,家什齊全,屋內的一切細節都說明著杏兒過的很好,這讓阿裳更覺欣慰,她一路曾幻想過很多糟糕的情況,甚是連最糟糕的都有想過,卻未想到會是這般的好。
「怎麽樣姐姐,還不錯吧,這屋裡的桌椅什麽的,包括床都是那家夥親手做的。」杏兒提起自家男人,面上難掩羞意與自豪:「他是個木匠,在這一帶還挺小有名氣的,家裡能用的東西啊,基本上都是出自他手。」
「真厲害.....」阿裳剛還想誇些什麽,杏兒忙拍了下額頭,恍然般道:「哎呀姐姐你看我!光顧著急著和你說話了,你大老遠跑來肯定累了吧,你先坐著歇歇,我去給你端壺茶來!」杏兒說著轉身出了屋,阿裳聽話的坐在一旁,見桌上擺著一個甚是精美的瓷瓶,裡面插著嬌妍的杏花,盎然春意不請自來。
這裡真好。
阿裳微虛雙眸迎著日光,就連此刻眼下的浮塵都使得這屋內多了一分塵世的煙火氣,與她在的那個村子不同,這裡可以感到實實在在的溫暖,杏兒能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實在是太好了。
阿裳這麽想著,以為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所賜,杏兒在這時端茶進屋,見阿裳盯著瓷瓶出神,笑道:「姐姐,看什麽呢,這麽專注?」
阿裳溫柔的回以一笑,問起她走後的那些年他們過的可還好,杏兒將茶放在桌上,面上的笑意漸漸落下。
杏兒說她們母親本以為把阿裳賣去衝喜她們每年就可以拿到一筆錢,可事實是,自阿裳走後,男人從未給過他們一分錢。
「一開始她以為是哪裡有些誤會,還不願接受自己被騙的事實。」杏兒提起她們的母親顯得有些嗤之以鼻,隻願以「她」相稱:「後來錢用光了,家裡連口米都吃不上,她才開始承認自己被騙了,就讓我和阿樹四處找零工來掙錢養她,一旦拿不到錢回家就是一頓打罵,阿樹受不了了,在一次征兵中跟了當兵的走,說是寧願死在戰場上也比被打死在這個家裡強。而我呢,膽子小,又笨,不會像阿裳姐姐你那樣繡花,也不能去當兵,就只能四處找體力活乾,那時候大家看我是女的又年幼,根本沒人願意用我,只有鎮上那家木匠鋪的掌櫃,他好心收留了我,給我錢,管我吃喝,後來我就與他的兒子相戀了,她知道後非要找木匠一家索要一大筆錢財,說是當迎娶我的彩禮,木匠
一家拿不出......」即便是多年前的往事,杏兒此刻講起仍是帶著些恨意:「我恨她,受夠了她的擺布與折磨,所以我離開了她,帶著我男人逃走了,我們走了很遠,很遠,我想逃到再也見不到她的地方...直到......」
許是感受到了氣氛的沉重,杏兒同樣看著桌上那個美麗的瓷瓶,轉了話頭與口吻:「姐姐,這個瓷瓶好看吧,這瓶是那位青兒姑娘送來的,我也不懂得這些,但只看著都覺得價格不菲,所以就一直小心翼翼的擺放著,花開的時候就摘些新鮮的花放進去,每天可都要擦上好幾遍呢!」
「青兒姑娘?」
阿裳知杏兒不願再談辛酸往事,顧順著她的話去問,顯然還未意識到杏兒口中的「青兒姑娘」是指遊風。
提及遊風,杏兒倒也有幾分好奇:「就是和姐姐你一起來的那位姑娘呀,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麽,問起了她也不說,只看她常穿一身青色衣裳,所以我就喚她青兒姑娘了,阿裳姐姐,你們很相熟嗎?」
「……」
阿裳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相熟自是談不上,她不過是多比杏兒知道一個遊風的名字罷了,遊風的一切都是謎,也是她沒有資格去窺探的秘。
比起遊風的秘密,阿裳此刻更想知道的反而是為何杏兒會與遊風相識,杏兒似知她意般,為阿裳倒一杯茶繼續說道:「其實我們能有現在的一切還要多虧了那位姑娘,要不是她,我們恐怕早就餓死在了逃跑的路上,更別說能在這麽美的地方定居,擁有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小家......」杏兒將茶壺放下,輕眨眼睫,言語間滿是對遊風的感謝:「那位姑娘對我們而言就像是仙女般,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突然的出現,然後幫我們解決了一切的困難,還總是不時的送來錢和生活所需。雖然問她什麽她總是不答......一開始我還因為她過於冷漠的態度而害怕過,現在啊我覺得,也許仙女就是這樣的吧,既清冷孤傲又博施濟弱,你說對嗎,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