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通電話結束,唐翹楚急切地找自己的車。
原來有些前塵是繞不開的,她一邊這麽想一邊認命。就在這個時候,唐翹楚聽到一陣吵鬧聲傳來,然後就看見前面有兩個男人正在拉扯——
其中一個赫然是謝俊傑。
那紳士又有風度的油畫大師謝俊傑,此刻看上去表情恐懼。抓扯著走在他前面一心要離開的男人,不知為何想要留住他。
那男人今天下午也在。忘了是畢業於哪所美院的畫家,謝俊傑特別關照的後輩。
不知為什麽,唐翹楚覺得自己應該躲起來。
蹲身到一旁的車身後,她就看見那用了幾個月才肯牽她手的謝俊傑拉停男人,然後緊緊抱住了他。
被抱住的男人在一陣反抗後停息,最終在謝俊傑肩頭顫抖地哭起來。謝俊傑四處望望確定無人,竟然吻上男人的額頭安慰……
哈。總覺得有什麽不對。
這副牌可真好……因為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假又如何。別人尚有勇氣去追逐自己的真心,哪像她。
唐翹楚笑出聲。
願賭不服輸的人下場通常很慘。比如她父親,死在這上面。
又比如現在的她,什麽都不想要,隻想求回她丟失的寶物。
可是再慘她都不管了,反正世界總是對的,齊臻總是錯的。
現在,她隻想多一個人陪著她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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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達娜厄
第39章 跟我走
北京的夏夜到1點依然喧鬧。服務生穿戴的齊臻拿著半罐啤酒從酒吧後門出來。
夜班中場,會像這樣換著班休息。齊臻找到牆角蹲下,一邊喝酒一邊抬頭,透過屋簷,看一旁的路燈。
這路燈已失修幾日,今天突然亮起來。讓她有些意外,又覺得驚喜。
酒精下去後,燥熱的頭腦清醒了一些。都說只有笨蛋才在夏天感冒,可是這樣的夏天齊臻不僅感冒,還發燒了。
但不打算休息,還申請值了夜班,還在夜班期間像這樣,出來偷閑喝酒。
突然就想起老居民區那個排水道。小時候,也曾這樣一個人看對岸的燈,看多久都不厭倦。齊臻狹起眼。
從老居民區2樓摔下來失去意識後,她做了夢。又是那個挪威的森林的夢,又是下雨,又是像落水狗一樣濕漉漉的質感……直到找到城堡,直到坐進浴缸,直到唐翹楚用毛巾擦她的濕發,再幫她把頭髮熱乎乎地吹乾……
夢和以前一樣,唯一的不同是姥姥出現在了夢裡。姥姥坐在擺著豐滿食物的長桌旁,笑著撫摸那隻叫彼得的牧羊犬。
夢境很長,但片段反覆就是這些。在夢中,她最愛的兩個女人給她溫柔,溫暖,還有擁抱。如此循環。
然而,在醫院裡醒來。
醒來,便想起現實是什麽。
姥姥發病那日,她畫到午夜。又是因為什麽想去和她一起睡,進門卻發現事情不對。
送去醫院的時候,已經晚了。
如果沒有畫畫,如果早一點發現……一切會不會不同?
之後一直如此自問,周圍的人又吵鬧,說姥姥怎麽留遺囑把儲蓄的一半給她?說她憑什麽領那些錢,明明在姥姥身邊,卻沒照顧好老人,讓她就這麽離開……
大人們逼到眼前的哭訴讓她內疚到無法自拔,終於在某個時刻,聽到了死亡的低語。
怎麽衝向陽台的,她忘了。
人生中第一次背叛了畫畫,因為熱愛這把刀子這次不僅傷害到了人,還毀掉了一切。愧疚壓製住她,令她想逃開不需要她的世界,回到姥姥身旁。
……
事實卻是,在醫院裡帶著繃帶醒來,連老人的葬禮都沒能出席。
之後的日子行屍走肉。住院那段時間高弛常來看她。但她沒有感觸,不開心,也不難過。後來方琳也從上海回來,問她回不回學校,她搖頭。方琳說那你跟我去上海。又搖頭。
她拒絕了方琳,卻沒有拒絕她介紹的工作。
方琳介紹的工作就是做服務生。姥姥離開一個月後,齊臻來到酒吧。
很奇怪,她覺得自己好像可以躲在這。這個8月她在北京,卻不回家,住在酒吧逼仄的雜物間。
老民居那個家,她唯一的家,已被親戚們收走。她的畫和畫具又被扔了,可是這次她覺得,扔得對。
雖然扔了,也換不回離開的人。
在酒吧她常喝酒。老板說雖然員工喝酒算半價,但你也不能喝到連工錢都拿不到啊。老板話雖這麽說,其實很喜歡她。一來方琳同他是老相識,二來她長得俊俏,人又踏實,不像一般的小女孩嬌生慣養,什麽重活她都做。雖然嘴巴笨不會哄客人,但她不用說話,單是站在那裡,就能令不少人因為好奇做回頭客。
她什麽都做,除了畫畫。
齊臻一邊喝酒,一邊呆然地抬起自己被紗布包起來的右手。
昨晚有人打架,摔了一地玻璃杯。她去撿那些碎玻璃。等老板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她的手已經滿是血,但還在撿。
傷痛令她覺得有什麽被償還,就好像她喝酒,值夜班,這樣發著燒仍消耗自己……
帶著自我折磨的傾向。
摔傷還沒好完全,又被玻璃刺得滿是傷口的,她的右手。
可是有什麽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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