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首歌,唱得聲嘶力竭,無限惋惜。
還有那麽多事沒做,還對那一個人留戀,唱著它的人卻打算去死了。
從某處極深的所在蔓延出的徹骨的蒼涼,像枯去的花枝或陰冷的蛇,從身後狠狠咬住齊臻的背脊——總是有這樣的時候,明明在人群中,卻仍覺得自己孤身一人,好像在冷風肅殺的夜獨自站在散場的出口。
可是,散場後,她該去哪裡呢?又是誰把她拋在了這裡,忘記她也是期待被人需要的呢?
齊臻閉上雙眼。
不行。
快一點。要快一點想一些溫暖的、快樂的事情。
這麽自我提醒著,腦海中就出現一個人。
一個美麗的、溫暖的人。
第16章 高跟鞋
第一次跟這個人交談的那天晚上,她們在宿舍前的岔路告別。那個時候,她忍不住對她說“希望你做個好夢”,她的回答就是那句在虛擬世界中,每當她說“祝你好夢”後撞羽一定會回復的,“知道了”。她說知道了,還說她住的城市從不下雪。
她可能就是撞羽,不足五十萬分之一的可能。多難得珍貴,才可能遇見這樣的一個人。
最近一次見到這個人,是在運動會那時候。她來送一本名字裡有月亮的小說。《月亮與六便士》。小說她試著去看了,好難得看進去後,竟然比她想象中吸引她。
她還覺得這名字好像是在說她和唐翹楚——
唐翹楚是遙不可及又高貴的、掛在夜空中的月亮,她是寒酸的、不被人需要的六便士。
不被人需要,就像那一天,在陽光與落英中,她的月亮明明拿著書站在那裡了,卻最終沒有回應她的那句“等我”。唐翹楚沒有等她。為什麽。
還想著唐翹楚,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起哄。
在一片喧嘩的酒吧中,齊臻睜開雙眼。
在玩的是大話篩。這一輪萬眾矚目的阿Ken輸了,贏家是另一位師兄。這師兄說話向來不計尺度,這次也不例外。他問阿Ken最近一任前女友,某系的系花——“有沒幫你這樣?”男生一邊說,一邊猥瑣地將握成空拳的手放到自己嘴旁。
聽得懂的諱莫如深,聽不懂的被好奇驅使、一直追問。最終惹得這師兄自覺出盡風頭,把某種體位清楚明白地說出來,最後還加上一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嘛”。
終於明白他們在說什麽,齊臻厭惡地皺眉,卻聽阿Ken遊刃有余地答——
“有咯。”
一陣噓聲。
“爽嗎?”男生又問。
“技術還不錯。”
“你主動還是她主動的?”
“喂,說好一個問題,問這麽仔細,下次我辦事要不要在旁邊留個座位你啊?”
大家哄笑。一片笑聲中,只有她心亂如麻。
也是這個時候,覺得唐翹楚仿佛就在這裡,在她身旁,安靜地坐著。她是那晚花樹下見到的樣子,穿深藍色連衣裙,雪白又聖潔,但是她的神情看上去很失意。
她就這麽安靜地看著因低級玩笑而哄然的人們,但也只是看著,一言不發地。
可是,無論她在意與否,唐翹楚都始終會成為某個男人的女友的,女友,或者前女友。像月亮一樣的唐翹楚,會不會也會在某日,被像阿Ken這樣的人像開玩笑一樣地把她的隱私拿來當做談資呢?將她赤【】裸地扣押在這裡,鎖上牢籠,任人肆意地評頭論足……
在映上電視塔燈光的的車窗後,齊臻靠上靠背。
很疼惜,但是其實昨晚在酒吧裡發生的一切,分明跟名為唐翹楚的女人沒有任何關系。她只是偶然坐在那裡看了場戲劇,劇中想輕生的女人唱有時候,有時候,相聚離開都有時候。
一直挽著她的方琳就在這時仿佛感覺到什麽。睜開雙眼,女人抬手溫柔地攏她的發,好像在安慰一個哭鼻子的小孩,一邊攏,一邊輕聲問她——
“小臻,你現在還是單身?”
“嗯。”
“進大學也不找男朋友?……你應該不缺人追啊。該不會還是只知道畫畫?”
齊臻不答話。
繞住她的腰,方琳湊到她耳旁,壓低聲音——
“沒有男朋友的話……女朋友呢?”
齊臻心震,抬頭便對上方琳的視線。霓虹燈把女人的臉照得如夢似幻,一瞬間令齊臻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剛才聽錯,卻又不敢再問一遍。
糾結著這個小插曲,到達酒店。方琳拉著她進電梯。門一關,女人就擁住她。
方琳是個喜歡向人撒嬌的女人,無論對同性還是異性。
這麽想著的時候,女人仰頭,想要吻她的唇。
“躲什麽?小臻,你不愛我了嗎?”方琳醉醺醺地問。
齊臻卻只是看向一旁變化的橙色數字——
“快到了。”
話音落,電梯打開。
方琳住雙人間,同住的同事不在。關上房門,女人又湊過來想要索吻。
這家夥酒品一如既往得差。
躲過方琳,齊臻試著把她弄到床上。女人卻不從,抱著她不放。
“今晚陪我。”
“不行,我明早還有課。”
“那如果明早沒課呢?”女人借著醉問她。
“……也不行。”
“為什麽?”
為什麽?
這確實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因為中間那麽多年,她們像一雙姐妹,總是睡在同一張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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