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說她不用知道,其實心裡何嘗不在意。
可是她想,這樣的過去若齊臻不提,她不會去問。
但是眼下。她莫名覺得,接下來,齊臻可能會告訴她她想知道那些事。
果然,隨後齊臻就說她7歲那年發生過一場事故,煤氣泄漏。當時她和母親同住,兩人差點一起喪命在那場事故中——如果不是姥姥那日突然登門的話。
“那件事之後的一段時間,我都說不出話來,記性也變得差。”
唐翹楚聽到這裡,更加明白她為什麽要把畫送給那些孩子。
“抱歉……我都不知道這些,就把那副畫直接買回來了。……”
“抱什麽歉……當你跟我說你買回了那副畫的時候,你不知道我多開心。”
齊臻一邊說,一邊擁緊唐翹楚。
“其實……還有一件事。”過了一陣,才繼續,“這件事,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過……包括姥姥。”
唐翹楚理著懷中人的長發,溫柔地問她:“什麽事?”
“我不確定我想起的這件事是真實發生過……還是只是幻覺。”說到這裡,女人的語氣裡已充滿痛苦,聲音也略微發顫,“煤氣泄漏那晚,我剛吃完晚飯媽媽就讓我睡覺。然後在床邊……她跟我說讓我不要怪她……要怪就怪爸爸,是他背叛了我們……”
唐翹楚一怔。
所以,那個時候,那場煤氣泄漏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齊臻的母親做的。
那個夜晚,她或許打算結束自己和女兒的生命。
……
齊臻在黑暗中講出這樁心事,然而講完就開始後悔。
她一直很害怕告訴誰這件事,好像告訴了別人,就證明她確實是不被需要的。因為她曾經親生母親拋棄過。
猶疑著要不要跟唐翹楚說“騙你的,這只是玩笑”,就感覺女人把她擁得更緊,然後,黑暗中,她感覺一滴淚落到她頸窩。
她愛的這個人,竟然因為心疼她而落淚了。
這是唐翹楚第二次在她面前哭,第一次還是去年除夕,在電話裡。
果然,唐翹楚一哭,她就又慌了陣腳。
“學姐,我求你不要哭。”
“你啊……”
為什麽都這樣了,還要你來安慰我。
齊臻不問她感歎什麽,只是湊近吻盡她的淚水。好像夢裡那樣。
再之後又深深相擁。在黑暗中給予這個人,佔有這個人,但又好像擁吻再深,都無法向她完全傳達心中的愛和疼惜。
最後,在夢的邊緣遊蕩,唐翹楚聽見齊臻在她耳旁輕聲企口。
“唐翹楚,我愛你,”女人擁著她呢喃,“所以,可不可以請你不要踢走我?”
那是她們初見時開過的一個玩笑。她說她就像塊爛石頭,還說想一腳踢走她。
意識消失前,唐翹楚用盡力氣抱緊懷中的人。
“不會的……永遠都不會。”
第47章 友人
齊臻接到雕塑的微信,是新學期的四月。發給了她他最近的習作,有葡萄架下聊天的老人,有胡楊,有雪原……
文字則是:“新疆是個好地方。”
齊臻一笑,把自己寒假的畫也發給他,隔幾分鍾又回電話過去。
“幹嘛齊學妹?”對面的聲調依舊是懶懶散散那樣子。
“你跟人炫耀自己的進步,還不許交流一下?”
“我哪是炫耀進步,你沒看我發的字兒嗎?我只是跟你說新疆是個好地方。”
“好,”齊臻笑,“那是我來請教你,行嗎,大仙?”
“想我表揚你是不是?”雕塑說,“不錯啊,比去年這時候進步大。去年這時候的畫是,肅殺卻不深刻,浮在表面。今年沉下去了,看得見生命力。”
齊臻驀地想起去年老師說,讓她去找些有生命力的東西。於是她問:
“究竟什麽是生命力?”
“生命力就是……”男人想了想,然後才說——
“好死不如賴活著。”
之後又說了十幾分鍾的閑話。到最後了,雕塑才問她最近好不好。她說好,很幸福。
“什麽叫很幸福?”雕塑惡心,“你該不會把魔女追到手了?”
齊臻怕這秘密被人知道,但是對著雕塑,她又實在不想否認。於是沉默。
“不可能吧,”那邊卻說,“你小心點啊,別又被人玩了,把真心喂狗。”
“學姐不是那樣的人!”
“還真在一起了?”雕塑驚訝。
眼看瞞不住,齊臻皺眉頭:“請你……保密好嗎。”
雕塑大笑一聲,“我能跟誰說去?再說你跟誰在一起都不管我的事啊!”
之後又感歎她怎麽追到手的,開了她一通玩笑。終於輪到她問師兄最近好不好。
“好啊,多逍遙。每天畫畫,讀書,還交了個新疆女朋友。沒什麽錢,但痛快。”
完了又一番長輩叮嚀,讓她趁著年輕多看書。
“因為一個人的經歷再多,也不可能過盡各式各樣的人生。但是書會給你豐富的體驗,我覺得這件事於作畫一定是有意義的。——雖然,我領悟得有點晚。”
齊臻想起自己已經讀完的《月亮與六便士》。
在最艱難的時候,竟然是她一向看不進的文字讓她存下一息,苟延殘喘。
“我聽你的,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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