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憫生面色平緩的咬著,她吃相也優雅,咀嚼的動作不大,紅唇抿著。裴涯絮看著她吃,若不是自己剛剛也嘗過,只看她表情,還真以為是什麽珍饈。
嘴裡還在發苦,裴涯絮眼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說什麽又忍住了,拎起自己的包,轉身走出店門。溫憫生看著那道灰敗的背影逐漸遠去,終於忍不住笑出來。
這是冥府的食物,她吃不慣是正常的,只是反應也太可愛了,也總惹得自己去逗她。
最後一個人離開,店內恢復安靜,溫憫生望向門外濃墨般的夜色,除了那盞孤燈,便再也看不見什麽了。她收回目光,聽著筷子摩擦的聲響,默了片刻,又夾起一顆丸子,小口吃起來。
剛吃下三顆丸子,夜色裡的寂靜便被人踩碎了,裴涯絮又撞進門來,額間出了些細汗,放了個什麽東西在溫憫生面前,砰的一聲。
“吃這個吧。”
因為方才的跑動,有些熱,裴涯絮擦了擦汗,見眼前人似乎沒反應過來,便將帶來的東西打開。是一個食盒,裡面擺著兩份飯菜,還冒著熱氣,看起來精致又美味。
裴涯絮小心將飯菜拿出來,瞧見梅問柳面前的那碗亂七八糟丸子,猶豫了片刻,問道:“是你做的嗎?”
溫憫生搖搖頭,裴涯絮像是松了口氣,而後不由分說的將丸子拿了過來:“別吃了,這不是人吃的。”
溫憫生:“......嗯。”
裴涯絮將筷子遞給她:“這是我娘親做的,她做飯一向是好吃的,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慣,但不管怎樣,都比這個東西好多了。”
她拿起那碗丸子,十分嫌棄的看了一眼,就往門外走,溫憫生問道:“去哪裡呀。”
遠遠傳來一句:“把這玩意喂魚!”
“外面太黑了,小心腳底喔。”
“知道啦。”
過了會,又傳來一句喊:“允姨,你這玩意,魚都不吃!”
溫憫生笑了出來,執起筷子夾了一道菜嘗了嘗,口感十分清爽,也是少有的她第一次嘗到,便比較中意的味道。她又吃了幾口,裴涯絮端著碗回來了,坐在她對面:“怎麽樣,味道如何?吃得慣嗎?”
溫憫生笑道:“特別好吃,你娘親手藝真好,上次的臘肉也是。”
裴涯絮於是放心了,也吃起來:“那就行了。”
溫憫生見她已把包放了回去,便問道:“你不和你娘親一起吃飯嗎?”
裴涯絮夾了口米飯:“她已經吃過了。”
“唔,”溫憫生點點頭,裴涯絮抬眸看了看四周,像是想到了什麽,道:“自從你來到隔壁之後,在院子裡掛滿了燈籠,我娘親每次看到,都說那裡像是住著仙人,亮堂堂的。”
溫憫生笑道:“仙人沒有,女鬼倒是有一個。”
裴涯絮嚴肅道:“女鬼不是不好的詞語嗎,我覺得你不要用這個來叫你自己。”
“那我該用什麽呢?牙牙。”
“叫梅花妖好了。”
溫憫生無奈道:“...妖怪哪裡比女鬼好了。”
裴涯絮低頭吃菜,眼珠微微上滑,明顯是想到了什麽,卻不說出來,一副你不懂的樣子。
溫憫生才不和這小孩子計較,又吃了幾口菜,裴涯絮忽然抬頭,問道:“對了,允姨,你這家店叫什麽呀,似乎沒掛牌子。”
溫憫生給她指了指最外面那個又高又亮的燈籠:“其實在那上面呢,不容易看到罷了。”
裴涯絮起身想去看看:“叫什麽呀。”
“別盯著看,刺眼。”溫憫生將人拉回來坐下:“叫‘歸去來’。”
“歸去來,”裴涯絮跟著念了一遍,吃了一口米飯:“是什麽意思呢?歸來嗎?”
“介意一起吃嗎?”
裴涯絮搖搖頭,溫憫生捏著筷子,把自己那份飯菜裡的肉絲挑給對面人:“意思蠻多的,不過可以簡單理解為:‘希望遠去的人能早早歸來’。”
“你有要等的人嗎?”
“等待是一種常態,我只是希望,世間所有正在等待的人,都能盼到一句歸來。”
裴涯絮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看見她動作,有些著急:“你也要吃肉啊。”
“你在長身體呢。”
“可你很瘦啊!”
“我比你大,你得聽我的。”
“這是我拿來的飯誒,不然你還在吃魚食。”
“...那是我家鄉的特產。”
“特產是沒有味覺吧。”
說了幾句話,飯菜也逐漸見底,裴涯絮問了句吃飽了嗎,溫憫生滿意的點點頭,又誇了一遍紀雁回的廚藝,裴涯絮哼了聲,將東西收拾好,側身準備離開,又被叫住,溫憫生道:“外面那麽黑,你別在跑了,我這就關店了,和你一起回去。”
裴涯絮便抱著東西等在門前,抬頭看著漫天的星星,有風吹過來,安靜異常。溫憫生將燈全部熄了,隨後落鎖,挑起最亮的那盞,拍了拍裴涯絮的肩膀,兩人便一起慢慢走回去。
一路慢行,溫憫生問了些白日裡學堂的情況,能不能學到東西,都教了什麽,裴涯絮一一回了,又忍不住吐槽起那老木頭教書先生,罵起人來像打快板,溫憫生聽著,時不時拉她一下,別踩著石頭。
一盞燈火破開夜色,慢慢飄回家,裴涯絮說的正上頭,忽然發覺已到了院門口,不免有些遺憾。溫憫生掌燈站在她面前,垂眸下來,面色柔和:“要不要說完你那個教書先生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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