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溪在她心裡變成天上的一輪月,遠遠的照耀,讓她知道死掉的一顆心還有活過來的可能。
人生還殘存著這麽一點希望,也就夠了。
在山城跟鬱溪的重逢完全是一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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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依的講述讓鬱溪頓在原地,臉上的表情不辨喜怒。
葉行舟則噙著陰寒的笑意問江依:“我們倆一起犯下那樣的大錯,你真以為你能一走了之?你怎麽對得起我姐……”
“啪!”
江依愣了愣,葉行舟仰面摔在地上,瞧著鬱溪,滿眼的不置信。
鬱溪跨坐到葉行舟身上,狠狠揪住她衣領,葉行舟被剛才的一耳光扇得發絲凌亂,露出罕見的狼狽。
“你……敢打我?”
她當說一不二的葉氏總裁已經太久,全然沒想鬱溪會用這樣原始而粗暴的方式對待她,頓時失了章法。
在鬱溪揪住她衣領時,她本能伸手擋在臉前。
鬱溪哂笑一聲,卻沒再打,而是一把拽下她頸間的項鏈。
“你姐當時被濃煙嗆得說不出話,她把這條項鏈塞給江依,你猜她是想說什麽?”
鏈墜嘩啦啦從鬱溪指間垂下,在病房燈光下閃著耀眼的光。
“雖然我恨你。”鬱溪盯著葉行舟腫起的側臉:“但我想,你姐要說的是,這不是你的錯。”
“也不是江依的錯。”
“她希望你們好好活下去。”
葉行舟拚命掙扎,低吼:“你知道什麽?”
鬱溪力氣比葉行舟大多了,牢牢製住不讓她動彈:“我就是知道。”
江依望著鬱溪指間的鏈墜,被鑄成精巧的花瓣形狀,隨著垂落的重力微晃,像一片真正的花瓣在春風中飄搖,充滿靈動的生命力。
江依忽而掩面,眼淚自她指縫滴落。
鬱溪放開在地上掙扎的葉行舟,走過去把江依的頭抱在懷裡:“不是你的錯。”
“不管出事後,葉行舟這垃圾說了多少次是你們共同犯下的錯,但觀山知道那是一場意外,不是你或任何人的錯。”
葉行舟摸到她的銀杖,喘息著從地上爬起來。
“我會找江依。”鬱溪看著葉行舟說。
“你剛才說不會有人像你一樣找她六年,你錯了,我會找她。”
說到這裡她忽然可憐起葉行舟來,從小的顛沛讓葉行舟並不相信愛是一種正面的情感,是比愧疚或者恨更強大的力量。
“當年江依從祝鎮離開後,我在附近鎮上找了她很久,要不是後來以為她和你在一起,我會找她一輩子。”
她捧起江依的臉:“我愛你,我從十七歲開始就愛你,到現在二十七歲了我還是愛你,你不要和葉行舟一樣蠢,她那種人,最後只能落得孤獨無依的下場。”
葉行舟叫:“江依。”
“你確定要這樣嗎?”她一個人孤零零站著:“你到現在還沒明白,離開我後你只能過怎樣的生活嗎?”
她遙遙對江依伸出一隻手,像引誘:“你現在回來,我姐會原諒你的。”
江依平靜的答:“你知道我不在意錢。觀山早已原諒我們,是你,不願原諒我也不願原諒自己。”
“行舟,事情過去那麽久,該走出來了。”
葉行舟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頓了許久,打了個電話:“把東西拿過來。”
很快,葉行舟的司機出現在病房,把一個小小牛皮紙袋遞給葉行舟。
葉行舟向江依的病床走過去,鬱溪擋在江依身前。
葉行舟睨她一眼,把紙袋摔到鬱溪懷裡,話卻是對著江依說的:“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她帶著司機走了。
鬱溪拿著紙袋猶豫一下,江依開口:“沒事的,給我吧。”
她打開,把裡面的東西倒出來,鬱溪盯著滿床的證件訝然。
那是江依的身份證、護照、銀行卡,等等一系列。
江依拿起身份證:“她到底還是觀山的妹妹。”
“或許她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如果我堅持不跟她回去,她會還我自由。”
她笑著把身份證遞到鬱溪面前:“喏。”
“怎麽?”
“我們重新的、正式的認識一下。”
鬱溪接過,低頭,身份證上是江依清麗的一張照片,旁邊的姓名一欄,清清楚楚寫著兩個字——“江依”。
江依溫潤的聲音響起,帶著一點來不及散去的哀傷,仍似春風拂面:“鬱溪你好,我叫江依,‘池上柳依依’的依。”
原來她的本名就是“江依”。
陰差陽錯之間,打一開始,她就是用最本真的自我在面對鬱溪。
邶城被奉為高嶺之花的大明星江冉歌,才是一場鏡花水月。
鬱溪坐在床沿,與江依雙瞳相對:“我也給你講個故事。”
“小時候,有次舅媽讓我上山采菌子,天突然開始下很大的雨,我從沒見過那樣的雨,好像有人一桶一桶把水從天上潑下來,我試著把手抬到自己面前,就隻隔著一手臂的距離,卻連自己手指都看不清。”
“你知道祝鎮那種山,本來就泛著潮氣,在這樣的大雨下,路滑得站都站不住,我背著竹簍往山下趕,摔了好幾跤,好不容易才回到舅媽家。”
“舅舅舅媽和曹軒在家吃午飯,看我進屋,舅媽臉色不好的放下碗,過來就劈頭蓋臉衝我頭上猛打一下,喝問我:快下暴雨了你為什麽還出去?誰讓你把牛仔褲摔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