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您先聽我說!說完您再做決定也不遲!”羅艽慌慌張張擺手道,“您可別叫人!我一見人多要犯怵,口才也一般,沒有與誰當面對峙的大勇氣。我先前說了嘛,我那哥叫周昭越,就那大理寺少卿——”說著又將視線落在令牌上,“真不是壞人。”
雖不知道大理寺少卿有沒有什麽妹妹,但至少也聽過她周少卿的名號;村長不自覺點點頭,卻也面露懷疑:“你到底來幹什麽?”
“您知道烏衣鬼之事麽?就是專捉男孩兒那個。這案子本歸咱大理寺管,如今被調去刑部;在此之後,這案子就沒再動過。”
羅艽語速飛快,劈裡啪啦像在擲骰子。
“如今周少卿瞧出些端倪,指出刑部恐有包庇嫌疑。但還沒遞上折子,就被朝上一位親王指名道姓派去旮旯角落,臨走前,她隻與我說,先前那麽多條人命,怕是要被當作黨/派之爭的犧牲品了……”
村長聞言瞪大眼睛,失聲驚叫:“她們怎麽敢?!”
羅艽趕忙道:“您別急,您別急。”
“周昭……周少卿抽不開身,所以才讓我來了嘛。”她道,“您知道,眼下這案子的卷宗全在刑部,大理寺本無權置理;但周少卿與大理寺的其她幾位都覺著,這烏衣鬼捉人是有所規律的。”
“——而最後一位,出在您這村莊。”
村長站在門邊,指甲扣著掃帚杆子,眼中似是噙其怒意,“已經捉去了一位,還嫌不夠麽!十幾年了,我都不知還要人心惶惶到什麽時候!”
“就在這幾天。”羅艽向她承諾,“只要讓它捉不得最後一位,一切就好說;倘若能反過來將它擒住,那更再好不過——具體如何操作,還得……”
村長忽然將她話打斷。“我仍然有些不信你。”她直言,“你那金子令牌,我以前從未見過;至於你說你是大理寺少卿的妹妹——我仿似也沒聽過這樣說法。”
“今日已晚。我明日去那城門問一問,等拿到準信了再按你說的做……想必也不遲。”
說著,村長擋開羅艽扶門的手,將她推出去。
……去城門口問一問?
然後這村長就會知曉羅艽通緝犯的名聲!!
“別!別啊,村長!”羅艽低聲驚叫,“我、我是偷偷溜出來的!我先前不是說了麽,我哥明面上被遠派,實則就是打壓。烏衣鬼的案子壓在刑部侍郎手上,馬上就要草草結案了!他要是知曉我偷偷來查案……一定會把我再捉回去的。到時候、到時候就沒有人會來追查真相了!——廿七日!廿七日!我就在此處守到廿七日!”
村長被羅艽炮仗似的話一驚,瞧瞧她越說越急、氣喘籲籲。
借了屋內光亮一瞧,才發現門外這丫頭不過一個十四五歲小姑娘。
村長皺了皺眉,“你說的廿七日,是什麽意思?”
見她終於松了口,羅艽也歎出一口氣。“是烏衣鬼捉人的規律。廿七日,清都往北一十五裡,也就是您這村莊——是它最後會出現的地方。”
村長垂下眼:“廿七日……也曾是我家男兒被劫走的日子。”
她問羅艽,“你是大理寺的人……那你們大理寺曉不曉得,這烏衣鬼捉了人,是要去做什麽?我,我還能見到我家孩子嗎?”
羅艽被問得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村長固然曉得,緘默亦是一份答案。
她垂下眼簾,隱去許多淚光。“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羅艽這才如釋重負松了口氣。
“我需要知道這村裡還有幾位稚男,他們的年齡,以及……生辰八字。”
*
按照村長的說法,這村莊在經歷過烏衣之難後,總人心惶惶。
因為她們當年可不僅丟了一位男童——村長的丈夫護男心切,亦死在烏衣鬼手下。
死狀淒慘。
這使得村中有些人家一見男童就犯怵,甚至也有生了男孩兒直接丟了賣了,或是男童長到一定年紀便寄送出去,隨便找個遠親遠村兒,等年至弱冠才接回來。
當然更有錢一些的,會舉家搬遷,多至清都。
可安耽了幾年,清都竟也有了事例。
“唉。彼時清都多少人家去官府靜坐,求其徹查,皆無了下文。”村長道,“如今你這麽一說,我才有些懂了。原先隻當此案複雜,以為是仙家禍害,卻不想……不是查不了,是不願查。”
羅艽咬咬下唇,不知該要如何答,隻安慰道:“過幾日定將這‘鬼’捉拿歸案。”
村長瞧她幾眼,笑著搖搖頭。“你不是說你那少卿哥哥都自身難保?你這當小吏的妹妹,該向誰報案呢?別最後引火上身,像你那哥哥一般,被遣送去旮旯角兒。”
又道,“說來,小姑娘,你還真當勇氣可嘉。你知道這烏衣鬼殺了多少人麽?聽聞是位仙家的大人物……說是被軟禁在門派之中,可這種修仙的,誰又說得準呢?……”
羅艽坐在書案邊,翻頁的手忽而一頓。
原來……世人當真都咬定葉青洲才是烏衣鬼。
羅艽垂眸,小聲道,“不是她。”
村長並未聽清楚。“什麽?”
羅艽抬起臉,才要開口為葉青洲辯白,卻在發聲那一刻成了啞巴。
言辭激烈反遭懷疑,兢兢灼灼卻沒有證據。她與村長之間的信任來之不易,如今事程急迫,羅艽不敢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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