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並沒人注意她們。
羅艽把碗一推,長腿一邁,坐到葉青洲身邊去,“乖乖,怎麽哭了?”她輕輕攬住葉青洲肩膀,想給她擦眼淚,又擔心下手沒輕沒重,隻結結巴巴問著緣由,“不、不喜歡吃嗎?不合口味嗎?還……”
葉青洲閉緊雙眼,極快極快地搖搖頭,“很好吃。”
她聲音有點兒含糊,卻還是將淚止住了。“抱歉,師姐。”她說,“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羅艽拿出一副繡帕,給葉青洲小心翼翼擦擦臉,“別想了。會讓自己難受的事情,就別總是想了。”
葉青洲“嗯”了聲,乖乖坐著,也沒動。
羅艽給她擦好眼淚,起身要坐回原位,卻是葉青洲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住她衣角,又不好意思地開口道,“師姐,你,你能不能就坐在我旁邊?”
羅艽心道,果然是小孩子。
她手撐著桌面端來自己的碗,坐下,眼睛一轉,“小葉子,你在師娘面前也這樣嗎?”
“什、什麽?”葉青洲懵懵的。
“你聽我講。你說師娘對你凶是因為你練得不好,但我回想我十四歲時,分不清拿劍與拿刀的姿勢、一副劍招裡三個錯了倆、一出手險些烤了小半個後山,她罵是罵了,卻並不太凶,之後也沒有記去心上。”
“她沒有覺得你練得不好。青洲妹妹,你要是什麽都練得穩如老手,要她這個師娘啥用?”
“我們的區別只是,你愛哭,我不愛哭。”羅艽言辭鑿鑿,“師娘最討厭小孩兒哭。因為她不會哄。”
葉青洲低著腦袋,“我,我才沒有在師娘面前哭呢。頂多夜深人靜,窩在被子裡,小聲哭一下。師娘不會發現的。”
葉青洲聲音越走越低,卻教羅艽愈發心疼。
羅艽心道,也是,如若真想哭了,憋著可不行。
“唉。”羅艽輕輕攬住葉青洲,與她碰了碰腦袋,“實在不行,你可以來找我哭。我脾氣可比她好多啦。雖然我也不會哄人……但我學得可快。”
葉青洲靠在她身邊,低低“嗯”了聲。
眼前,那碗片兒川涼了大半,幾口下肚,面條滑膩膩的,咬著有點兒怪。
卻比她吃過的所有玉盤珍饈,都要美味千倍萬倍。
作者有話說:
葉:我是不是很傻?
羅:傻師妹,你怎麽會傻呢?
第四十九章 雀兒簪 ◇
◎銀雀的簪子落在她鬢間,落成無數個夜晚、無法逃離的噩夢。◎
食罷, 與葉青洲在山道前分道揚鑣,羅艽跳著步子,回了山南。
一片暮色裡, 羅艽瞧見自己寢居的窗透出黃澄澄的光亮, 映出門邊一道影。
門邊那人青年模樣,烏發高束, 站在桌案邊,眉眼低垂,正瞧著什麽。
師娘?
羅艽腳步快了起來, 推開虛掩的竹門,“師……”
屋中那人頭也不抬,“啪”地一下合上手中簿子。“羅艽,給你個任務。”
以為三清道人會偷襲是故此刻已經將手摁在劍柄上的羅艽:“……”
三清道人極少如此開門見山。
羅艽:“好嘞。”
“還記得幾日前襲擊你與青洲的後山棕熊麽?”三清道人把手中簿子卷成一個圈兒,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我昨日去瞧, 已經了無蹤跡了。尋遍後山,只找到些許黑黢黢的血跡。”
羅艽“啊?”一聲,還沒出聲接話,三清道人再道:“你出手時什麽境況, 用出的力道幾分, 我大抵都能知道。青洲說你兩次出手, 一劍刺中腦袋,一劍刺中心肺,皆將棕熊釘去十尺以外。但那棕熊卻仍然沒什麽傷礙;怕不是它皮太厚,是它壓根兒……殺不死吧。”
羅艽又是一聲“啊?”——
什麽叫殺不死?棕熊也修仙啊?
羅艽雙手合十, 低下腦袋, 尷尬道:“學子愚笨, 聽、聽不太懂。”
“去後山,把熊找到。這就是我給你的第一份任務。”三清道人言簡意賅。
第一份任務?羅艽心下嘀咕,後面還有多少任務?
她問:“師娘,找不著怎麽辦?”
三清道人:“你若不去把它解決了,後山那湯池都沒人敢去了。”
……確實。
此刻臘月隆冬,恰是後山湯池最受歡迎的時候;頭頂雪飄飄,身邊暖乎乎,偶又青梅子小酒輕輕抿,確是一份極愜意的體驗。
以前,後山這棕熊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偶爾相見,還能打聲招呼——甚至有人將其當作三清山的山神,見時多有崇敬。
從前羅艽也見過那棕熊,印象裡還挺……溫順的?——雖然曉得如此稱呼一隻熊並不妥帖——但小時候的羅艽可比葉青洲要鬧許多,遇見棕熊還會丟果子。
羅艽朝它丟,棕熊又把果子銜回山道。
她與它便隔著山道坐著,相看不相厭。
可此刻一閉眼,羅艽忽想到那熊對葉青洲窮追不舍的模樣。
要麽是葉青洲有問題。“馭劍時不小心驚擾棕熊”,也不過她的一面之詞。
能讓那棕熊追成這樣,說是徹底激怒也不為過。
要麽……
羅艽想到棕熊那雙赤紅的眼,與它身上深黑的血。
……正常狀況下,該是這樣麽?
羅艽心道,難道是熊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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