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二醒了?”
“醒了,大人。”
桃鳶拍拍袖子:“走,跟我去見見這位虎口逃生的‘大英雄。’”。
“大英雄不敢當,不過是賤命一條,閻王爺不收。”
這次再見,狗二的氣質多多少少發生一些變化,從初時的溜須拍馬,到當下的光明坦蕩,他蒼白著臉,心情看起來很好。
“你很開心?”
“大難不死,換了誰都會開心。”
桃鳶輕歎:“想不到雲喜的屍身藏在為余老夫人賀壽的金人內,到底是誰盜走她的屍體?”
“那大人要好好問問東陽侯府的人了。”
“你要見一見雲喜嗎?”
“大人別說笑了。”狗二氣息衰弱:“我一個傷患,好不容易活下來,就別去幹屍那裡湊了,不吉利。”
“雲三郎說你愛慕雲喜。”
他嗤笑:“再深的愛慕也被她的好哥哥弄沒了,有一個愛妹如癡的哥哥,雲喜嫁不出去才正常。”
“你懷恨在心?”
“我是不服!”他猛地一提氣,裹好的傷口差點再次崩裂。
大夫瞅著統領大人,欲言又止。
桃鳶了然:“你好好休息。”
門輕聲關閉,大夫長籲短歎地為狗二裹傷,嘴裡碎碎念,狗二和他道聲謝,眼神驀的幽深,咬著牙,咬了好半晌,這才緩緩松開。
他垂下眼簾,目色裡藏著深深的懊悔和痛苦。
“查出什麽了?”
停屍房,仵作抱拳:“大人,雲喜的致命傷在這裡,一劍穿胸,且死前遭受極殘忍的虐待。”
他依次指著乾屍布有裂紋的腿骨和胸腔位置:“初步斷定,是謀殺。”
雲三郎的淚唰地淌下來:“妹妹,妹妹……”
“再去查查為余老夫人續命結陣的是哪位大師,把人帶過來。”
宋拂月領命。
桃鳶看著跪地痛哭的雲三郎,輕聲問道:“你很自責?”
“是我,是我沒保護好她,喜兒長得美,偷偷喜歡她的人不少,早知、早知會招來東陽侯世子那樣的豺狼,我不如就把她嫁出去,嫁給誰也好,只要她好好活著……”
“嫁給狗二也好?”
雲三郎一默,哭著沒應聲。
桃鳶若有所悟。
安慰人的話她不方便說,看向崔瑩,崔瑩擺擺手,一副不知說何是好的架勢。
一個大男人,哭得如喪考妣,要女人來幫忙止淚,她未來的夫婿都沒享受過這待遇,哪肯去哄雲三郎?
哭了好一陣子沒人勸慰,雲三郎擦乾眼淚,他的悲痛不假,他的懊悔也是真,若給他重新選擇的機會,他斷不會固執己見,定會早早安排好她的婚事,免得招來禍事。
然而一切都遲了。
他眼裡泄出一絲刻骨的恨意,偏巧被扭過頭的桃鳶看得一清二楚。
這案子從雲喜屍身掉出來,進行到這一步已過去兩個時辰。
一隻信鴿撲棱著翅膀停在窗前。
為余老夫人續命結陣的大師乃金光寺的圓映和尚,不僅鎮偱司的人馬去查,桃鳶初次啟用陸家專屬情報機構去查,查到這圓映和尚是十三年前犯了人命遁入空門避禍的不三道人。
金光寺距離京都快則半個時辰,慢則一個時辰,等到夕陽西下,宋拂月帶著身披袈裟的大師進門。
圓映念了聲佛號:“貧僧見過桃統領。”
“大師,本官有一事不明。”
“統領請說。”
“金人陶人結陣,真能續命?”
她問得認真,圓映手撚佛珠笑起來:“活人命數乃天定。”
他回得誠懇,桃鳶高看他一眼。
大周信奉不周山道統,道學興盛,佛學衰微,難得權貴裡余老夫人信佛,家人為她延壽祈福,幾近癡迷。
“不三道人,你來告訴本官,你除了為東陽侯府出謀劃策弄出八金人、十二陶人,還說了什麽?”
她直接道破圓映和尚此生最大的隱秘,圓映修了十幾年的佛,此刻雙目竟銳利如刀,他腳步挪動,不等來到桃鳶三寸之地,身後負劍的玄衣人抬起頭。
陸家花重金培養的絕頂高手。
玄衣人只是抬了抬眼,圓映和尚收回抬起的右腿,慢騰騰地想起這位不僅是皇帝陛下欽定的鎮偱司統領,還是財可通神陸家的少夫人。
權衡一二,得罪不起陸家,打不過負劍之人,圓映收斂鋒芒,慈眉善目:“大人知貧僧底細,也該知如今和尚不好做。”
不周山愈昌隆,天下佛門被擠兌地沒立錐之地,他在向桃鳶求饒,桃鳶無動於衷。
“邪法當滅,你為錢財名聲鋌而走險,就該想到有朝一日遭到反噬。”
圓映一歎再歎,自廣袖摸出一封冊子:“貧僧當年話不多,誆騙侯爺鑄金人、陶人不過是想多賺些錢財度日,但已洗心革面,害人之心真不敢有。要說不當說的話,確有半句。”
“是何話?”
“侯爺問貧僧:增壽三五年的法子已有,可有增十年二十年的?”圓映笑容譏諷:“貧僧道他貪心過重入了迷障,有心敷衍,他執意相問,貧僧隻好回,有,但要以十六處子頭骨為祭,結陰陣。”
“剩下半句呢?”
“奪人氣運反哺己身,再以三位嫡親血脈心頭血為引,滿五載,成則,為活死人,再享十載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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