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t!”梅蘭的聲音響起。
寧稚飛快地回想了一下剛才那一遍有沒有出錯。
梅蘭拍了下手:“這條過了。”
所有人都一致地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來。
寧稚眉眼一松,也忍不住笑了笑。
“不錯啊。”道具組的小哥一邊收拾道具,一邊衝寧稚笑。
幾個燈光師聽見了這話,跟著衝她豎了個大拇指。
他們跟的組多了,演員也見得多,腕大腕小的對他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好好演戲,別鬧么蛾子,讓他們早點下班。
兩天拍攝下來,現在這反應算是對寧稚的肯定。
寧稚笑了笑,被誇獎當然很開心,但她馬上想到沈宜之的態度,立即轉頭去找她的身影。
便見她站在梅蘭邊上。
梅蘭正巧往這邊看,在寧稚身上落了片刻,便低了頭,與沈宜之講了幾句話。
不知道為什麽,寧稚直覺她們在說她,她不由走了過去。
走近了就聽見梅蘭說:“寧稚今天的表現可圈可點,接下來要是能保持現在這個狀態,拍攝就順利了。”
原來是在誇她,寧稚嘴角都要翹起來了,又忙忍住,想要表現得淡然一點。
沈宜之正好抬眼,看到了她,寧稚微微地抬高了腦袋,驕傲地等著挨誇。
沈宜之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頓,點了點頭:“嗯,不錯。”
她說完,便站起身走了。
相較於誇獎,倒像是倉促的敷衍,像是在說她今天的表現並沒有那麽亮眼。
直到她離開片場,寧稚才回過神來,剛才被那麽多人誇的欣喜一下子都沒有了,她抿緊了唇,卻什麽話都沒說,有些倔強的樣子。
收工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大家心情都不錯,商量著今晚去哪家大排檔擼串,也有人來問寧稚去不去。
不論是不是真想請她一起,一個團隊裡待著,問一下總是必要的。
寧稚搖搖頭,客氣地拒絕了。
她走出這間房間,夕陽正好從樓梯拐角處的窗戶照進來,灑在樓梯上,一片暖暖的橙黃。
寧稚站在這片陽光裡停頓了一下,她發現,她和池生還挺像的,池生是奶奶帶大的,她也是。
池生和奶奶住在舊舊的老房子裡,周圍的鄰居特別嘴碎,愛講閑言碎語。
她和奶奶也住在這樣的老房子裡,也有嘴碎的鄰居。
她想起許多在那幢老房子裡發生的事。
八歲那年,她爸媽離婚了。
從寧稚有記憶開始,他們就在不停地吵架,沒有一天是好的,結婚時的濃情蜜意在日複一日的爭吵埋怨中早就消磨乾淨,只剩下了相看兩厭。
所以離婚是件好事,讓他們都解脫了,而對寧稚來說,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們都不想要寧稚的撫養權。
為這事他們又吵了好幾天,最後是奶奶實在看不下去了,來把寧稚接回了自己家。
從那以後,寧稚就一直和奶奶住在一起。
搬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寧稚一開始不太適應,也不太愛講話,鄰居們當面顯得熱心,很關心她。
但寧稚聽到過他們在背後議論,說這個孩子父母都不要,真可憐。
還說父母哪有不愛孩子的,是不是這小孩有什麽問題啊?
也有說哪有什麽問題,不是挺安靜的?我看就是做父母的不負責任。
寧稚不喜歡聽這樣的議論,所以她也就討厭那些鄰居,路上見了也不問好。
於是許多人又悄悄地講這小孩確實有問題,嘴不甜,眼神也冷冷,誰家七八歲的孩子這德性?
有一天,她鑰匙丟了,奶奶正好不在家,於是她隻好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等。
也是這樣一個傍晚,外面有太陽,天氣特別熱,連樓道裡都悶悶的,沒有一絲風。
她呆呆地坐著,想著剛才在外面聽說的事。
她在學校門口遇到了她爸的一個朋友,那個叔叔見了她,歎息著搖搖頭,說:“以後要聽話。”
寧稚不太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說這個,就隨便地點點頭。
那個叔叔又說:“你爸快結婚了。”
那時距離她被接到奶奶家還不到一個月。
寧稚坐在樓梯上,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畢竟已經有很多人告訴過她,她會有新媽媽。
大人好像都特別愛嚇唬小孩。
總會說什麽新媽媽很惡毒,隻喜歡自己的孩子。還說什麽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以後你爸就更不疼你了。
寧稚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但她還是有點難過。
就在這時,一個穿白裙子的姐姐從樓下走了上來,她雙肩背著書包,步子很輕。
寧稚聽到響動,抬頭看了一眼,認出這是住在對門的姐姐,她飛快了擦了眼淚,顯出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來,沒有起身,也沒有說話,就這樣防備地望著她。
白裙子的小姐姐也沒有說話,從她邊上走了過去,小心地沒有蹭到她,接著她打開了門,走進家裡,門又關上了。
寧稚松了口氣,她剛剛好害怕被問怎麽了,為什麽哭。
然後明天鄰居們也許又會多一項談資。
那個爸爸媽媽都不要的孩子偷偷躲在樓道裡哭,聽說是爸爸要討新老婆了,真可憐,這小孩可怎麽辦。
可是還沒等她這口氣松到底,身後的門又開了,那個姐姐走了出來,這次她在寧稚身邊彎下身,遞給了她一個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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