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之差,可能要用十年,二十年。
“我叫彭姠之。”
年輕的小姑娘跑到棚外面扒拉著窗戶想偷師,被裡面的劉姐眼風一掃,立馬吐著舌頭站好,門開了,劉姐出來,說:“誰啊,嘛呢?”
彭姠之笑吟吟地說:“劉姐,我叫彭姠之,聽說您今兒在這導戲呢,我看眼,學習學習。”
劉姐笑了,說:“誰帶的小姑娘啊,怎麽這麽虎啊?”
扒拉著門說學習,被抓包還能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
“沒人帶我,我自個兒跑棚呢。”彭姠之咧嘴笑。
劉姐跟她交換了電話,她興高采烈地跑下去,跳下台階,摟住自己朋友的脖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黃色的吊帶很青春,那時她沒有發現,紀鳴橙就在不遠處,單方面完成了她們的初見。
掌聲雷動,台上結束一小段表演,一個選手的變聲競演博得滿堂彩。主持人站到旁邊,跟著學了一小段兒。
“姑娘,我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了。”
蒼老的嗓音從鮮亮的嘴唇裡說出來,把當年的彭姠之逗樂了,她那時候把自己關在臥室,對著牆壁練各種聲音,有時能把她媽嚇一跳,總問她有沒有聽見家裡有別人。
彭姠之很壞心眼地說:“沒有啊,你是不是聽岔了?”
“沒有嗎?”徐女士狐疑地進門。
彭姠之拿起自行車的鑰匙咚咚跑下樓,去胡同裡找她姥姥,她剛覺得自己的老年音不是太自然,得去找姥姥說說話。
自行車從胡同裡穿行而過,叮鈴鈴的,在街邊買早餐的年輕人抬起頭來。
有那麽一天,年輕人裡有一個叫做紀鳴橙的,看一眼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輕聲啜泣,台上又是一個表演告一段落,選手出不來了,捂著嘴唇哭。
“這個角色,我真的很用心。”
那年三聲的棚剛搭好,彭姠之配一個譯製片,和大前輩搭戲,但她怎麽都接不住,明明是深情款款的戀愛戲,她差點配成動畫片。
風哥直搖頭,把她給換了,她說著對不起對不起,轉頭“哇”地一聲就哭了。
風哥嚇一跳,說不至於不至於,項目那麽多呢,她不習慣譯製片,就去試試別的。
但是彭姠之哭著說,這個角色,她真的很用心,還特意去看了原著。
“你知道那個譯本有多難讀明白嗎,那些角色名那麽長一串,我記都記不住。”她嚎啕大哭。
隔壁棚的聞聲出來看她,最後面的小姑娘愣住,推了推眼鏡。
《飄》的角色名字,很難記住……嗎?
過往種種,歷歷在目,青蔥歲月,轉瞬即逝。
彭姠之抿抿嘴唇,翹著二郎腿望著台上,頭稍稍一偏,豎起胳膊輕輕地,輕輕地鼓掌。
為夢想,為堅持,為一往無前,為初生牛犢不怕虎, 為站在台上的選手,也為坐在台下的,彭姠之。
第99章
電視台錄影棚。
最後一場現場直播,廣告間隙,一身墨綠色西服套裝的彭姠之咬著吸管喝水,化妝師給她臉上補妝,又抓了抓卷發,再上一點定型噴霧。
她拿出手機,有紀鳴橙發來的微信。
幾乎是看到消息的一瞬間彭姠之就笑了,黑芝麻湯圓兒也有搞不定的時候。
紀鳴橙:下午4點13分,捉到小家夥一隻,在給於舟偷偷打電話。
紀鳴橙:她說,“嗯,她倆天天都要親,我都無語啦!”
彭姠之接著往下看,最近的一條是:“她要吃冰棍。”
彭姠之回復:“別給。”
紀鳴橙看起來很閑,很快就回了:“她哭。”
彭姠之笑著躲了躲臉邊的噴霧:“怎,她哭你就要給?你當初是怎麽管我的?”
紀鳴橙:“你不哭。”
喲,紀醫生是怕人哭的嗎?彭姠之仔細眯眼回想。
一分鍾後,又來一條:“她不愛寫作業。”
彭姠之“嘶”一聲:“不能吧,聽說她成績特好。”
紀鳴橙:“一張卷子的四分之一面,做了76分鍾。”
彭姠之驚了:“你好變態,你給人計時。”
風輕雲淡的一條回復出現在紀鳴橙的頭像後面:“57秒。”
彭姠之的臉“嘭”地一下就紅了,腦海裡是紀鳴橙的那句“57秒,你沒有撐過一分鍾”,要死啊,明知道她在錄節目,還說這種話,她手都抖了。
慌不擇路地把手機鎖屏,生怕化妝師看到,造型師一面給她理衣領,一面問她:“姐,熱嗎?”
“不,不熱。”彭姠之捏著吸管,埋頭繼續喝水。
燈光大亮,節目繼續,彭姠之有了這個插曲,便很不敬業地跑了神,手指搭在膝蓋上輕輕敲擊,在現場直播中暗度陳倉地想念紀鳴橙。
台上的姑娘們在排演一出閨蜜共同奮鬥的戲,三個人穿著學生服,共同坐在教室前面的長椅上。
聊明天,聊未來,聊憧憬。
彭姠之胳膊搭在扶手上,手指輕輕支著太陽穴,這場戲是從八十年代開始的,所以最右邊那個姑娘,打扮特別像幾年前的紀鳴橙。
格子襯衫長裙,戴著透明的眼鏡,黑發束起一半,腳上是皮鞋和棉襪,坐姿很淑女,兩手的手腕要規矩地枕放在膝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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