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姥姥說了九點要走,還有工作,乖乖承諾有空就回來看她,故意說得很大聲,算是順便跟徐女士交代。
八點四十,她接到紀鳴橙的電話。
“新年快樂。”軟橙子很有儀式感,冷淡的聲音微微帶著笑。
彭姠之小跑到陽台,趴在欄杆上往下看,果然在雪地裡看到一隻瘦小的紀鳴橙。好在她們家樓層不高,還能看清楚她的穿著,羊角扣的學院派大衣,一頭長發披散著,書卷氣十足的眼鏡,站在樓下低頭看雪,右腳無意識地劃了兩道。
像是從電話裡聽到彭姠之跑到陽台的氣息,她抬臉看,乾淨的臉在雪裡更像是被洗過一遍,眉目看不清,只能看到她的身形氣質和向上張望的動作。
“你來早了,我媽剛給我和姥姥煮了湯圓,還沒吃,要不你去找個地兒坐會兒。”彭姠之夠著頭看她。
很快又自我否定:“嘶……但這大年初一都沒開門吧,要不你到門廳裡來,我馬上吃完就下來,十分鍾,不,五分鍾。”
“不著急。”紀鳴橙應該是勾了勾嘴角,盡管彭姠之看不清楚,但她聽到她的氣息了。
於是彭姠之也笑了笑,趴在欄杆上不想掛電話。
“冷不冷?戴手套了嗎,我看不清。”她問。
“戴了,不冷。”紀鳴橙的嗓子跟雪化過似的。
彭姠之又是笑,講不出來,光是笑,無意識地往右邊一瞥,突然掩住話筒,說:“你低頭,你低頭。”
“怎麽了?”紀鳴橙聽話地把頭埋下去。
“我媽好像在廚房的陽台那看你。”彭姠之用氣聲說。
紀鳴橙愣住了,本能地往後轉身,腳下沒有再勾雪,幾秒後才問:“她……看我?”
“應該是,伸著脖子偷偷看呢。”彭姠之又瞄一眼,側過身。
“那,我要出去嗎?”紀鳴橙也沒有經驗,嗓子有點僵了。
抬手,把頭髮挽到耳後去。
彭姠之因為她這個動作笑出聲,低聲問:“你是不是臉紅了?”
“沒有。我要出去嗎?”紀鳴橙又問。
“問我幹嘛呀,”彭姠之想使壞了,“紀博士不是很有頭腦嗎,這種事還問我啊,還問兩遍,嘖。”
紀鳴橙歎氣,不想說話了。
彭姠之怕她凍著,趕緊掛了電話,然後跟她媽說要吃湯圓了。
一邊吃一邊看著時間,還盯著黑芝麻餡兒的軟糯湯圓笑,意味深長地吃完,才三分鍾,她擦著嘴跟姥姥和徐女士說得下去了。
往常徐女士總要罵她,跟趕命似的,姥姥還沒下席就要跑,一點都不禮貌,但徐女士這回沒管,直到她在門廳套靴子,才說,門後面有把傘。
現在沒下雪,但天氣預報說晚點可能要飄一點兒。
彭姠之拎著傘下樓,不一會兒挽著紀鳴橙從門廳裡走出來,紀鳴橙仍在別扭:“你媽不會看到嗎?”
“看看唄。”彭姠之無所謂,把她摟得更緊一些,“凍壞了吧,靠著我,把手揣我兜裡。”
下午她們沒有出門,窩在家裡看投影,一部愛情老片子,紀鳴橙一邊看,一邊摟著彭姠之,慢慢蹭她的臉。
彭姠之在熒幕的光影裡捧著她的臉:“這麽想跟我膩歪啊?”
然後含住她的嘴唇,遊魚一樣的舌頭靈活地描繪她。
紀鳴橙皺眉:“不喜歡。”
“?不喜歡什麽?”
“不喜歡很快速地舔。”紀鳴橙的嘴唇輕輕碰彭姠之的嘴角。
彭姠之摸她的臉,眼睛裡像盛了水:“那喜歡慢慢的,是不是?”
紀鳴橙沒有回答她,放在她肩膀的手往下,托住她胸前的柔軟。
彭姠之越來越懂怎麽去愛一個女孩子了,耐心,細心,尊重,又不急於求成。她們是光怪陸離的世界裡兩條叛逆的小魚,相濡以沫,柔軟又澄澈,她們沒有誰是付出者,沒有誰是支撐者,卻又都是付出者,都是支撐者。
以前彭姠之對於愛情,像泥鰍,要拚命將自己鑽到泥裡去,和別人融在一起。鑽的過程中她將頭腦埋起來,眼睛也遮住,耳朵也遮住。
但紀鳴橙和她的愛情,是在一盆清水裡,她們每天都要給彼此更換新鮮的乾淨的水,讓兩條小魚能夠吸收養分,能夠獲取氧氣,能夠睜眼看周遭。
原來還有嫩綠的水草,原來還有晶瑩的雨花石。
彭姠之微喘著說:“去臥室。”
她們拉好窗簾,又開始用身體講述,只有兩個人知道的秘密。
這一次,彭姠之很不一樣,她紅著臉跟紀鳴橙說,她想試試更親密一點,但她又害怕,怕疼,怕心裡又不舒服。
她的小神仙紀鳴橙又給了新的解法,她被綢緞一樣的長發包裹著,說:“那我先替你試一試,我告訴你什麽感受,你就不會再怕了。”
彭姠之心裡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她忘情地吻住紀鳴橙肩頭沁出的薄汗,手指開始探索水源。
“疼嗎?”她進到了濕潤的山谷,很奇妙,原來十指連心的感覺是這樣的,她的指尖被包裹,卻好似被包裹住了心臟。
紀鳴橙蹙眉,斷斷續續地說:“有點,不習慣,澀澀的,脹脹的,但不是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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