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也差不多,宋郎中猜是土質問題,請小姐再撥些銀錢,他去奚越再買些種,重新耕種,明年定然能豐收……”
秦珺扶額:“……”
姬姒拿著紙筆站在秦珺身邊,面色無常的記錄下情況,聽罷道:“叫宋溫州來領罰,下一個。”
來人恭敬退下,緊接著,一個半大的女童走進來,捧著本書跪著,朗朗讀了起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水日月盈仄,塵宿列張……”
秦珺:“……”
門外,各莊各鋪都還等著匯報春夏二季營收,聽見廳內的朗誦聲,不覺好奇的往裡張望。
秦珺:“……”
姬姒認真聽著,等女童背完千字文,才出聲:“有一處背錯了,回去罰抄十遍。”
秦珺撐著下巴,額頭一點一點,等姬姒考究完功課,才驟然驚醒,問小八:“你怎麽來這背書了?”
何十八聲音還未褪去稚嫩,聞言道:“因為顰娘要給小姐辦差,已經二十日不曾來家塾學堂,夫子道,今日是各鋪面來匯報營收的日子,定能見到顰娘,便讓小八來提醒顰娘,說‘主子雖要伺候,書也是要讀的,老夫月命你交的治水文已拖欠月余,顰娘是不是不把老夫放在眼裡!’”
秦珺:“……”
姬姒笑意不減,笑容如沐春風,眼底卻閃爍著危險光芒,笑道:“老匹夫。”
秦珺:“…………”
秦珺用拳抵著下巴,打起哈哈,対小八說:“回去跟夫子說,三日內,定然交了。”
小八抱著書本,說:“夫子還說’若小姐得閑,不如也寫一份,免得小姐又幫顰娘舞弊還被老夫捉到‘。”
秦珺:“……”
姬姒挽唇,揮退小八,“知道了。”
秦珺無力道:“下一個。”
“山莊歲貢六百,已經派人送去官府了,另外,江南的鋪面營收也要交稅……”
秦珺嘴角抽搐:“又要交!?”
何十二跪在地上像模像樣的捧著本帳簿朝秦珺匯報,說:“不僅江南的要交,中京也要交,朝廷打仗,沒有錢,只能征收,郡守要收齊稅,又隻得找當地的商賈……算來稅收高了去歲兩成,還有……”
秦珺撇手,了無聲息說:“罷了罷了,都是交給自己家的……”
姬姒止不笑,落筆抬眸,瞧見錦繡在屏風後一閃而過,身後跟著個神情悲愴的下人。
姬姒斂起笑容,彎腰朝秦珺道:“主子。”
秦珺茫然:“累了?那你去休息罷。”
姬姒勾唇,將她帶去後廳,一個家仆裝扮的小廝雙目赤紅,見到秦珺撲通下跪:“小姐,舅、舅爺沒了!”
秦珺身形一晃,被姬姒接住。
-
君和二十九年,入秋。
北方來信,胡人揮軍南下,破赫爾猛洛山,直逼峽谷關。
李月傳敗了。
於此同時,晉地積壓的沉屙終於爆發。
元人首領赫連慕一改昔日猶豫之態,果斷舉兵西進,於橫山山脈,吹響牛號。
秦珺站在山頂,從懸崖處眺望遠處官道。
這段時間,離開上京的人明顯增加了,正如半年前小桃所說,貴胄離京,實為逃難。
秦珺:“一切,都和先前一樣。”
沒人回答她,崖上的風呼嘯不斷,從秦珺側臉刮過,如刀鋒般凌厲。
晉王已經拔除,為什麽元人還是發兵了?
她阻止了皇子送死,卻犧牲了李月傳?
玅玄的聲音響徹耳畔:“冥冥之中,皆是天意。”
秦珺悶咳出聲,嘴裡腥甜泛起,嘴角湧出一股溫熱。
秦珺一愣,下意識抬手抹去,她竟咳血了。
“公主?”姬姒站在秦珺身後十步遠。
秦珺慌張低頭,說:“我沒事。”
姬姒蹙眉,大步而來,抓著秦珺手腕,將她強硬的轉向自己,“主……”
秦珺雙目淌下淚水,下顎處,胡亂擦拭的血跡染得到處都是。
“為何咯血?”姬姒問,語氣隱含怒氣,“為什麽!”
秦珺嚇得發愣,更委屈了,“怎麽了……”
姬姒緊閉雙眼,再睜眼,眼裡洶湧怒意已經被壓製,她掏出絹帕,仔細替秦珺擦淚,再將血抹去,道:“奴只是生氣,主子的身體,就是你,也不該肆意傷害。”
秦珺的下巴被挑起,対上姬姒晦澀眼神,她已許久,未曾見過姬姒駭人的神情了。
這一刻,夢裡那個高坐馬背的女將與這一刻的姬姒仿佛重疊。
秦珺流露出恐懼神情。
姬姒微愣,先是詫異,繼而怒意複燃,手指用力掐著秦珺的下顎。
秦珺下巴一疼,回神忙解釋:“我……”
“別說話,”姬姒繃著神情,抱著秦珺下山,山口處守著錦繡,姬姒便朝她道,“我去叫宋溫州來。”
秦珺枕在姬姒臂彎,早已熟睡。
錦繡接過秦珺,看著姬姒駕馬離開的背影,納悶,若是尋常,姬姒只會使喚她去尋宋溫州,為何今日舍秦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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