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殘忍的事實。
難怪戰爭真正開始後,世州開始調整出征的性別比例,盡量減少女性軍官和士兵的上場。上層領導開始“讓女性回歸後方”的方針,對於女軍人也是如此,給她們輕松的工作讓她們休假,好有時間回家相親生子。
於是世州軍隊中的女性比例急劇下降,由戰前的22%下降為了2%,僅留下了軍醫、後勤以及像盧簫這樣不可替代的戰略人才。
盧簫親自送走了不少曾經的部下,也聽說了不少曾經的夥伴退伍的故事。她去當文員了,她結婚了,她生子了……一個個曾滿懷理想抱負的女青年變成了她們本最不齒的家庭主婦。
因病而死的士兵甚至超過了作戰死亡的人數。
最後一次上傳的電報中,傷亡人數的統計驚醒了時振州,他這才意識到了軍醫的重要性。畢竟他本人不用上戰場,理論和實踐有著巨大鴻溝。
是的。
遠在日內瓦世宮裡的那幫高層怎麽也想不到,炮火與疾病的雙重折磨下,那些不過十幾歲二十歲的年輕生命是如何絕望到窒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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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11月11日,邦科會戰僵持不下的空窗期,中央派了另一批軍醫前來支援,他們將在南蘇門答臘已被攻佔的港口城市登陸。
因為去打班港口接送軍醫這件任務實在過於重要,行軍經驗豐富的盧簫親自帶領了一個輕騎兵隊去引路。
她不能確定電報有沒有被南赤聯截獲,也不能確定南赤聯有沒有能破譯世州密碼系統的技術,但萬事還是小心為妙。
駿馬飛馳,馬背上的盧簫壓低身子。
他們留下的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與時刻緊繃的神經相比,騎馬是最不累人的一件事情了。
一輪紅日從遠方冉冉升起,盧簫帶領的輕騎兵隊終於到達了打班港口。破舊的碼頭前,軍艦的輪廓遮住金燦燦的光,越來越大。
短,短,短,長,長,短,短。
尖銳的軍哨聲劃破天空,這是屬於世州的信號。
軍艦靠港。
盧簫一聲令下,輕騎兵隊統一翻身下馬。
齒輪轉動,吊橋翻到舷橋上,穩定連接。一個肩章有兩杠兩顆星的男軍官下了船,走到了盧簫他們面前。
盧簫上前敬了一禮:“偉大的時振州總元帥!”
那位男軍官回敬一禮:“偉大的時振州總元帥!”
兩人微微點頭示意後,開始簡短介紹。
“我是本次南擊的陸軍總指揮官,盧簫上尉。”
“我是亞熱帶第二衛生隊隊長,威爾·克斯濱中校。”
兩人程式化地握了一下手。
在對視的那一刻,盧簫能明顯感覺到對方的驚異。倒也可以理解,現今的戰場上女人是珍稀動物。
本次中央一共派出了十七名軍醫前來支援。他們排著訓練有素的隊伍走出船艙,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
物是人非之感。
卻沒時間傷感。
當年那批軍醫戰死的戰死,殘疾的殘疾,升職的升職,歸鄉的歸鄉,若要能看到熟悉的面孔反倒奇怪了。
世州模糊了人種的界限,黑皮膚黃皮膚白皮膚交叉出現,黑眼睛藍眼睛綠眼睛交替浮現,令人眼花繚亂。
盧簫轉頭,聲音平靜有力。
“內賈德中士,請帶領大家裝卸物資。”
“是。”
然而再轉頭時,那群軍醫中莫名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金發碧眼,膚白似雪,身材高挑。
這個外形不是誰的專利,但只要是她,盧簫總能一眼認出。尤其是右眼下淡淡的褐色斑紋,那是蛇形化時鱗片最先浮現的地方。
但盧簫不敢認出。
因為那人分明就穿著世州的軍服。一襲暗紅色的軍裝,紅得刺眼,紅得嘲諷,蒼白皮膚上似綻開了一副血墨圖。
世州沒有向北赤聯求助,這女人竟然就入了世州的伍。她不知道白冉是怎麽做到的,也暫時沒有心思知道,因為其它情感如潮水般湧上了心頭。
大概是感受到了上尉目光的異樣,克斯濱中校順著她的目光看後,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盧上尉認識她?”
“不。”盧簫立刻否認。
克斯濱中校咧嘴一笑:“那也合理,達麗婭確實漂亮,總能吸引住男男女女的目光。”
“達麗婭?”盧簫又聽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假名字。
“達麗婭·科裡科娃。這是她的全名,如果您想知道的話。”克斯濱的語氣有些不懷好意。
盧簫迷茫眨眼。
雖然這個名字一股俄裔味,就像媽媽嫁過來前,全名叫娜塔莉亞·伊萬諾夫娜;但結合起白冉典型高加索的外形來看,誰倒也不會起疑心。
克斯濱顯然誤解了上尉表情的涵義,他的眼中燃出輕蔑的火苗,胡須隨意扯動了一下。
“雖然她不接受男人的求愛,不過聽說她能接受女人的,您可以試一試。”
面無表情的達麗婭,不,白冉從他們身邊走過,留下一陣淺淺的海鹽柑橘香。
或許那不是真正的香水味,只是記憶中的香水味,別人聞不見。
盧簫便也面無表情:“我沒有那個意思,謝謝您。”
三輛貨車載著滿滿當當的貨物,停在輕騎兵隊的後方,準備出發。為了減輕運輸壓力,盧簫的馬側也掛了不少貨物,辛苦了那匹偏瘦的馬瓦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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