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沒有給人的空間,因此新來的軍醫們要和騎兵們一同騎馬。這一點盧簫早就料到了,因此此次前來的士兵們都騎著高一米五以上的大馬,以載多人回去。
除去開車的,還有十四名軍醫。
剛好輕騎兵連一共有十五人。
正當盧簫思考要不要把身後的位置留給特定的人時,她看到白冉和克斯濱談了兩句後便走向了一輛貨車的露天式載貨廂。
很明顯,白冉並不打算上同僚的馬,而是要擠在破爛壓抑的貨艙裡。
“那個人要坐車廂上麽?”盧簫不解地問克斯濱。
克斯濱聳聳肩,跨上內賈德中士的馬。
“她腰上有傷,不能騎馬。”不知是不似是錯覺,他說這句話的語氣滿是下流的曖昧。
腰上有傷?盧簫無意識間皺了眉,她可不知道白冉還有這傷。
其實她早就觀察到了,從所有人下船之後到現在這段時間裡,只有白冉一人始終刻意離馬群遠遠的;在古早的印象中,白冉也確實從來沒騎過馬。
最後,另一位女軍醫上了自己馬匹。這次的整個輕騎兵隊只有自己一個女性,這位女軍醫只能上自己的馬。
背後傳來了久違的正常人的溫度,奇異的溫熱讓盧簫有些不適應。
那位約莫二十出頭的女軍醫小心翼翼地問:“盧上尉,我可以扶住您的腰嗎?”
“請。”盧簫沒有多想,人上了馬總得扶住一個地方;韁繩在自己的手裡,那這姑娘只能扶住自己了。
於是,女軍醫便貼了上來,環住了盧簫的腰。
一開始還有些許生疏,但幾秒之後,像是著了魔一般,那擁抱染上了莫名的親昵。
或許那就是上尉的特殊魔力。
奇怪的感覺。
盧簫想起了幾年前開羅的除夕夜,風有些涼,摩托後座上的那條蛇肆意攫取著自己的溫度,不安分的手到處亂摸。
這時她才有了些許負擔,雖然她並不認為自己是個對其她女性有欲望的同性戀。
盧簫下意識眼神往貨車廂的方向瞥去,看到裝滿酒精棉的麻袋堆上,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調侃中帶著醋意。
確認其他軍醫也已上馬後,盧簫大聲發出指令:“全體聽令——出發!”
一匹匹高頭大馬邁出快步。一部分跟在運輸貨車前,一部分護送在它們之後,大家仍神經緊繃著,但氛圍因新人的到來稍稍輕松了些許。
部分馬匹上的軍官們破了冰,開始閑談。反正載著兩人的馬跑不快,騎著並不費多少氣力,尚有多余的精力說話。
素來不善言辭的盧簫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也應該說幾句話調節氣氛,不然身後這姑娘可能會被板著臉的自己嚇到。
哪知,身後的年輕女軍醫率先開口了。
“盧上尉,您是我的偶像。”
“啊?”猝不及防,當事人懵了。“你認識我?”
女軍醫的語氣萬分肯定。
“您上過《世州評論報》,是吧?”
“這倒是。”
“那就沒錯了!您在采訪裡的發言給了我力量,激勵了我,我那時從沒想到,原來我們女人也能成為英雄。”
“那當然了,男人能乾的我們都能乾。”雖然那些采訪的套話大多不是真心,但能激勵到人就行,盧簫微笑著想。
“所以我一畢業就選擇了入伍,像您一樣成為一名光榮的軍人,為我們的榮耀與理想獻出生命。”
盧簫的笑容瞬間僵住。
所以一個本可以安逸生活的女孩,硬生生被自己言不由衷的話拽到了軍隊裡。她本可以成為一個一個普通的醫生,而普通醫生工作個幾年就可以賺得盆滿缽滿。
那之後,女軍醫再說的什麽話她都聽不進去,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麽。
漫長的路途中,太陽由東邊挪到頭頂,又悄悄從頭頂落向西邊。
一片迷茫中,盧簫看著前方的路,迷失了自己。
她將眼神歪向一邊,求助式地看向車廂一側,完美地對上那雙翡翠般的綠眼睛。那下垂的眼角透露著疲憊,但其間的溫柔安撫了一切疑惑。
無意識中,上尉的嘴角揚起了一個很細微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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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新到的軍醫們立刻散到了各個營帳,給飽受熱帶病困擾的士兵們做檢查。
月明星稀,空氣濕熱照常。
軍醫們抱著一遝遝表格,提著白色藥箱默契地分開。
一個僻靜的角落裡,盧簫悄悄攔住了那個據說叫“達麗婭·科裡科娃”的軍醫。或許這位軍醫早就準備好了被攔下,所以才故意走在了隊伍末端。
那女人一絲不苟地盤起了通常垂成瀑布的淺金色頭髮,高高鼻梁上架著熟悉的銀色細框眼鏡,平靜又嚴肅的神情像換了一個人。
盧簫當然不打算揭穿什麽,只是想問清楚。
因為身穿暗紅色軍服的白冉身上全是違和感,違和得要命。尤其是那肩章上的星很清楚地表明,此刻她只是一個小小的下士,而作威作福的女人素來是喜歡騎在別人頭上的。
盧簫壓低聲音問:“你怎麽混進來的?”
“我們認識嗎?”白冉露出困惑而單純的表情。
和她過分熟悉的盧簫一眼就能看出這女人做作的偽裝,表示汗顏:“……如果你不想認識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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