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侄子陽光明媚的笑臉,盧簫感覺心稍稍受到了些許安撫。
然而正要擁抱小侄子時,小侄子的意想不到的舉動卻又讓她的胳膊停在了空中。
“偉大的時總元帥!”盧安停在了沙發邊,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差敬個軍禮了。
那身小學校服也讓盧簫的心臟停了一拍。淺淺的軍綠色,胸口處繡著十字國旗,讓一個個稚嫩的小學生看起來戰場上的士兵。
世州境內的學生校服也不知從何時起悄悄改了版。
一旁的綾子面帶自豪地打量著自家兒子。
盧簫咳嗽了一生,無奈地扶住小侄子的肩膀:“安安,你這是跟誰學的?”
盧安不解地眨眨眼,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他半垂下頭,小聲解釋道:“我看學校裡的領導和街上的人們都這麽打招呼呀。”
果然。
小孩子是沒有什麽意識的,隻可能是耳濡目染。
“原來如此。不過這些都是大人們說的話,而且一般是軍隊才用的口號,小孩子不說的。”
“哦。”盧安面露羞愧之色。
綾子也恍然大悟:“這樣啊!看來我那些街坊們也不該隨意說,畢竟‘時總元帥’神聖,不能隨便用來打招呼。”
“沒事,等你長大了……在某些場合是可以說的。”盧簫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停止運轉了。
鈴鈴鈴。
真奇怪,總近些天來總有救世主撈起即將溺死的思緒。
“是上個月水電的帳單到了吧?”綾子頭也不抬,仍勤勤懇懇地織著毛衣。
“我去開門。”盧簫率先從沙發上彈起來。她不想再在沙發上坐著了。
拖鞋擦著木地板的聲音,在盧安和綾子的說笑聲中隱沒。
然而站在門口之時,有預感一般,盧簫突然開始害怕,就好像門那一側是另外一個世界。
等在門外的或許不是郵遞員。
而隨著門縫漸漸大開,門口的人印證了她的猜想。
那是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保守預計不出一周便要生產,手裡還顫巍巍拉著一個破舊的行李箱。
這是誰?
為什麽明明臨產,卻不好好在家裡休養生息?
盧簫從來沒見過,她也確定媽媽和嫂子也從沒見過。
但就在那一秒,她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白冉說過的一句話,心裡湧上一個可怕的猜測。
而不幸的預測總是最準確的。
那女人看著盧簫,薄唇輕輕一動吐出聲音:“請問這是盧笙的家嗎?”
第66章
僅憑眼前的畫面,在警衛司工作多年的盧簫便能在一秒鍾內拚湊起事件的原貌。她可曾是最優秀的警司,最孤獨的獵犬。
接近真相的猜測化作汗珠,從太陽穴間滑落,四肢如泡在冰窖裡一般冷。
“請問這裡是盧笙的家嗎?”半天得不到回應,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再次開了口。
盧簫從那語氣中聽出了世界上最憤恨的無助。也就是在這無助的引導下,她如實回答了:“是。”
“你也是他的情人嗎?”
若脫離了那個語境,這會是一句很接近侮辱的話;可惜有了這個語境。
盧簫不覺得冒犯,隻替她感到悲哀。她看到那雙握著行李箱拉杆的手有些顫抖,憤怒與憎惡便被掃到了壓在心底的密碼盒中。
“我是他妹妹。”
聽到這話,那女人突然艱難地彎下腰去。若不是大著肚子,恐怕她下一秒就會狠狠地跪到地上。
“可以收留我嗎?我沒處可去了。盧笙他妹妹,你行行好,我肚子裡這也是你們家的種啊。”
金發碧眼的女人高鼻深目,和德區北部原住民的外貌特征一模一樣,和某條北歐長相的蛇一樣。
那雙水藍色的眼睛太美太美。
那是高加索人的美,此時此刻卻是可悲的美。
盧簫從未像現在這樣這麽想要逃離這個家,就好像罪惡深入流淌進了她的每根血管。
這算是男人與生俱來的貪婪嗎?家裡有一個黑發黑眼的東方老婆,卻還要外出去搞個金發碧眼的白人婦女。
悶熱的空氣裡,蚊蟲肆意飛舞。僅僅在門口站了幾分鍾,盧簫便能感到蚊子打了臉好幾次。
那圓如石墩的肚子刺激著她的眼睛,博取了一切同情。
背後的客廳內傳出小侄子給嫂子背書的聲音,一頓一頓,本該萬分和諧,卻在當下的情景無比刺耳。
“先進來吧。”盧簫扶住大門,語氣變得柔軟。
“謝謝謝謝。”懷孕的女人顫巍巍拉起行李箱向裡面的方向走來。
盧簫看到了她腳腕的浮腫與行動的不便,想到了多年前嫂子懷孕時痛苦的景象。胎兒們都在以母親的身體為代價進行發育。
什麽無恥的情婦、卑鄙的第三者;那是一個孕婦。
於是她走上前去,一把接過女人手中的行李箱,然後用空出來的手攙扶女人的胳膊。
嗒,嗒。
拖遝的腳步聲漸漸逼近背書聲。
在沙發上聽兒子背書的綾子察覺到了異樣,轉過頭來。
而正熱火朝天背著國語課文的盧安也停下口中的話語,瞪著迷茫的大眼睛順著母親的方向望去。
“他們是?”女人的身子有些無力地前傾,若不是盧簫小臂肌肉倏然收緊,她肯定會栽倒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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