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簫轉頭,看到法蒂瑪坐到了旁邊。
小圍裙上滿是麵粉的波斯姑娘衝她甜甜一笑。
“午飯差不多準備好啦。”
“吃什麽?”自從物資豐富起來後,盧簫很期待每天飯點的到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但一旦有米,這姑娘便能變最多的花樣燒出最好吃的菜。
法蒂瑪彎腰從筐裡拿出幾個玉米棒,放到腳邊:“餃子。”
“餃子?”盧簫迷茫地眨眨眼。
“其實今天換算成北半球的農歷,是大寒啦。”法蒂瑪纖細的胳膊一使勁,顆顆玉米從棒子上脫落了下來。
“可是……不是冬至才吃餃子嗎?”
法蒂瑪尷尬地眨眨眼:“嗯?是這樣嗎?”
盧簫連忙擺擺手:“也不是,都吃。我愛吃餃子。”
法蒂瑪笑了,嘴角小小的酒窩也浮現了出來。
兩人靜靜掰了一會兒玉米。
在這過程中,法蒂瑪總不住瞟什麽的人,好像想說什麽。
“怎麽了?”盧簫溫和地問。
“你想她嗎?”
盧簫當然知道她指的是誰。
“當然想。”
法蒂瑪不安地點點頭,然後眼神躲閃道:“長官,我可以問一個比較私密的問題嗎?”
“請問。”
“和女性相愛,是怎麽一回事呢?或者說,你是什麽時候確定愛上她的?”
盧簫愣住了。
“就是很自然的一回事。從某一天起,我和所有人說話,卻只能看到她。”
感情這種事情說不清楚,尤其是本就不善言辭的盧簫,更說不清楚。
“你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她很特別嗎?”法蒂瑪的眼睛亮亮的。
思緒被瞬間拽回了六年前。
拉瑙的秋天很熱,很潮,也很討厭。
“覺得她很討厭。”盧簫實話實說。
“後來呢?”
盧簫的手指攆入玉米粒,掐出清脆的爆破聲。眼前出現了訓練場那一側的懶散女人,耳邊傳來了她故意挑事的尖銳話語。
“我還是覺得她很討厭。可我們分開之後,我卻覺得很寂寞。於是我明白了,我從來沒討厭任何人,隻討厭不屬於我的她。再見到她後,我發現我會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渴望她,幻想她,於是我不再討厭她,轉而開始討厭我自己。”
法蒂瑪的臉頰泛起桃粉色:“真浪漫。不過,這究竟和朋友有什麽不同呢?”
過去無數個日日夜夜再次閃現。
嘲諷幾句,再會心一笑。在調取兩人之間的回憶時,床上的部分反而並未佔上風。衝她笑的時候,看到她笑容的時候才佔上風。一種什麽都可以說的輕松感,以及一種說了什麽都可以被理解的默契感。
盧簫皺起眉頭,思考片刻後:“區別在於越界的佔有欲和性相關的欲望吧。其實區別也沒那麽大。但正是這兼具兩種情感的模糊,我會感覺格外舒服。”
她一直習慣於認真回答每個問題。
“我明白了。”法蒂瑪垂下眼睛。
盧簫這才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心底隱隱有了一種猜測,可她不敢確定,於是也不太敢問。
法蒂瑪深吸一口氣,手中的玉米棒半垂不垂,快要掉到地上。
“芒羅家的大兒子想上門提親。”
盧簫愣住了。不過她也沒那麽意外,人類的審美有許多共通之處,誰能不喜歡法蒂瑪這樣的小天使呢。
“布萊格?那不很好嗎?”
“嗯,他是個好人。”
“你多大了?”
“23。”
“在法定結婚年齡之上,放心吧。”
然而法蒂瑪只是蹙著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盧簫忙問:“遇到什麽困難了嗎?不知我能不能幫上忙?”她可不常見到小天使露出這副表情。
“可是我嫁人了,就見不到千秋了。”
原來是擔心司愚。
盧簫淺淺松了口氣,說:“能見到。她就留在這裡,從這裡到芒羅家也沒幾步路。”
“那不一樣。”
刹時間,盧簫明白了法蒂瑪剛才問題的真正含義。她先是震驚,緊接著是理解,再往後則變成了擔憂。
“你……愛她嗎?”
法蒂瑪恍惚地搖搖頭。但這搖頭不是不愛的意思,而是不知道的意思。
盧簫換了個問法。
“如果現在想象一下未來的話,家裡都有誰?”
“有你們。”
“除你之外,隻留一個人。”
法蒂瑪垂下了頭,聲音小而堅定:“千秋。”
“真要選我?那會很無聊的。”硬生生插來一個沉穩卻調侃的聲音。
兩人一驚,回頭。
原來不知不覺中,司愚已經站在了她們身後。
法蒂瑪羞紅了臉,一下子從台階上彈起來,結巴道:“你什麽都沒聽見。”
“我聽見了,聽得很清楚。”司愚挑挑那快壓到眼睛上的眉毛。
盧簫咳嗽一聲,向側邊讓開。她在思考要不要先溜回屋子裡。
法蒂瑪委屈地咬起下唇,那雙墨黑的大眼睛波光粼粼。
“那我沒辦法了。”
司愚狹長的眼睛迸出了溫柔。那雙總在批判總在憤世嫉俗的眼睛,竟然迸射出了溫柔。
“有辦法。”
“什麽?”法蒂瑪低下頭,不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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