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真正面對面後,本氣勢洶洶的雅閣布蔫了不少。
雖然他自己也很高,可畢竟白冉的身高也有一米七七,兩人基本處於平視的狀態。
尤為致命的是,那雙淺綠色的眼睛閱盡了無數風雨,一般人不敢和那樣的眼神進行長時間的對視。盡管她的長相本是溫柔的,盡管她此刻的表情沒有攻擊性,卻也足夠令懷有惡意的人不寒而栗。
“什麽事?”白冉的嗓音毫無波瀾。她平靜的嗓音無形中羞辱了面前的人。
雅閣布瞪眼,可又因害怕收回了即將吐出的狠話。
“到底什麽事?沒事請讓路。”白冉揚起了頭,壓迫感進一步上升。
眾目睽睽之下,男子決定打腫臉充胖子,逞一次英雄。不然就太丟人了,而在農村這種雞犬相聞的小地方,誰也丟不起人。
“你不能留在我們村子!”
白冉毫不意外,但她還是故意問了回去。
“為什麽?”
“你留在這裡,所有人都感覺很不安全。”理所當然的滑稽語氣。
“我住哪兒是我的自由。我喜歡這,我就要住這裡。”白冉眯起眼睛,聳聳肩。“再說了,我乾過什麽違法的事嗎?你們憑什麽覺得不安全?”
一句話,把雅閣布問得臉紅脖子粗。他想了半天,才乾巴巴道:“潛在的危險分子從不會承認自己是壞人。”
突然,旁邊不知誰喊了一句,義憤填膺,不了解情況的人恐怕會以為巴薩村群眾要造反了。
“滾出去!”
而烏合之眾最容易受到煽動;星星之火,立刻燎原。
“是啊,滾出去!”
“滾出去,滾出去!”
“回你們赤道老家去!”
那一刻,他們無聊的生活終於不再無聊了。
白冉一動不動,頭仍揚得很高很高。就好像她是個局外人,在居高臨下地觀望這場鬧劇一般。
可是,那雙綠眼染上了難得的怯弱。
無數雙眼睛滿載惡意戳過來。
亂七八糟的傷人話語亂飛。
白發蒼蒼的老人們也挺直了腰脊,抬起顫巍巍的手指指指點點,當一回道德衛士。
一群只會狂吠的瘋狗。
白冉看著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因為這些人全都圍了過來,把路圍得水泄不通。
“白冉!”這時,一個聲音撕開烏雲,硬生生從人群中擠了過來。
突然衝進來的另一人,讓周圍的村民們安靜了一瞬。而他們在看清楚是誰之後,嘩然的程度更甚。
白冉回頭,看到盧簫正艱難地撥開狂吠的人群,一點點向自己的方向移動過來。
“我分好種子了,跟你一塊去集市吧。”盧簫走到進退維谷的愛人身邊,停下。
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村子很小,他們當然也都認識盧簫,並且對其為人有一個大概的了解。而正是因為他們已有一定了解,震驚才是加倍的。
一個老太太圍了上來。
“簫簫,你是個好人,不應該和野獸住一塊。”她嘗試苦口婆心勸說盧簫。她曾在路上滑了一跤,恰巧路過的盧簫背上她,不停歇地跑到了鎮上的醫院。
“是啊,您這樣的好人更要小心,別被這些狡猾的蛇欺騙。”另一個人也附和了起來。那是盧安的國文老師,曾經和盧簫聊過不少次天,她本非常喜愛盧簫的。
直到那時,盧簫才切身明白,為什麽從前蛇人們要處心積慮隱藏身份。
這就是答案。
白冉移開眼神,故意向遠離盧簫的方向站了站,竭力裝出兩人不熟的樣子。她知道盧簫的人品和人緣,不想連累她。
然而盧簫只是冷眼地看著她們:“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於我而言和家人一樣。”可惜無法在世州暴露她們真正的關系,只能以朋友相稱。
說罷,她特意向愛人的方向貼了貼。
人群徹底安靜。
他們被盧簫的所作所為驚到了。
“這怎麽可能呢?她可是一條蛇啊!”老太太臉上所有的皺紋擰作一團。
“就是啊!”始作俑者雅閣布立刻附和一句。
“你們接受‘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為什麽不接受蛇呢?”盧簫上前一步擋到雅閣布和白冉之間,把雅閣布嚇得後退了一步。
雖然盧簫素來不喜歡說話,通常情況下和伶牙俐齒不沾邊。可從軍隊帶來的氣場令她接下來小篇幅的演講格外有力。
“更何況她就是人,活生生的人。她是醫學博士,比我們都博學,你們有誰是博士嗎?沒有吧?她以前還是醫生,不僅沒傷害過別人,還救過不少人,如果你們現在有人快死了,她也會不遺余力地救你們。她會笑,會生氣,笑得比我還美,生氣的樣子也迷人。她每天和我吃一樣的飯,過一樣的生活,和我們沒有任何不同。”
中氣十足,鏗鏘有力。
周圍的人沉默了。
他們覺得盧簫說得不對,可誰也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
雅閣布徹底沒了論據,卻又不想動搖論點。
“這不一樣,狗和蛇……”
“一樣。”盧簫不耐煩地打斷他。她本也並沒打算說服別人,她知道世州長久以來灌輸的刻板印象不是那麽好消滅的。
“唉,好好一個女孩,怎麽就聽信了惡魔呢。”鄉村國文教師最大限度壓低聲音嘟囔。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