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冷笑一聲:“越是有眼光的人,就越不會喜歡籠子裡的金絲雀。盧上尉願意獻身於理想幫你們這群甕中之鱉,你還想回踩一腳嗎?”
厄爾森少校的眼睛終於完全聚焦,這才認出一直以來說話的究竟是何人:“白少校?”
很顯然,白冉也給世州西邊的軍團運過物資,用過同樣的假身份。
“是我。”
“您這麽了解盧上尉?”厄爾森少校笑容很難看。
“是啊,知道為什麽在封鎖線最嚴重的時候,我要冒死替上級運一批物資支持你們嗎?”白冉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整個人比黑壓壓的天空還要像一團霧。
厄爾森少校的額角滲出了汗珠:“為什麽?”
“因為上面可不敢讓盧上尉死,死了就沒法給那位大人物交代了。”那雙綠眼像魔鬼的瞳孔。
看她一本正經威脅人的樣子,盧簫盡全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出來。同時,她感受到了久違的小虛榮,雖然那些話都是這條蛇胡謅出來的。
厄爾森咽了口口水,因震撼而說不出話。一想到自己剛才對灰發灰瞳的女軍官的失禮行為,脊背就會滲出冷汗。
白冉轉頭看向盧簫。
“盧上尉,給他看看你的刀。”
盧簫猶豫一刻,拿出了那把蛇骨刀。
輕輕抽出,薄如蟬翼的白色刀片閃著寒光,鍍了厚厚一層金的刀把與赤聯特色的蛇形雕花貴氣滿滿。
親眼見到那把刀後,厄爾森少校徹底蔫了。他這下才確信了,這個看似永遠溫柔冷靜的年輕女上尉是世界上最不好惹的人。
“非常抱歉!盧簫,你要相信,我只是喝醉了。”
“我明白。”盧簫眼睛都沒眨一下。
“那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說罷,厄爾森便一溜煙地消失在了道路的另一側。
他甚至都沒想得起來問,為什麽很久以前僅僅運送過一次物資的白少校莫名其妙出現在了這裡。
看到那男軍官終於消失在了地平線後,兩人這才緩緩轉過身來,相對而注視。
盧簫依舊覺得在做夢。雖然早就知道這女人習慣於神出鬼沒,但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冉眨眨眼睛,綠眸波光粼粼,赤紅的唇微啟。
盧簫知道,這是某條蛇想要接吻的表現。
但習慣於內斂的她不好意思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吻,她便只能撓撓臉頰,小聲問:“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接你回家了,長官。”和剛才說過的無數句話都完全不同,此刻白冉說話的語氣溫柔到極致,也甜膩到極致。
回家。
這兩個字仿佛有魔力一般,擠壓了她的鼻腔,讓她的眼眶開始發酸。
盧簫緩緩垂下頭:“回家麽……”
視線內,一隻雪白纖長的手伸了出來。白得像雪,白得像天使的羽翼,白到不真實。
但盧簫並沒有伸手握住它。
“戰爭還沒結束,我不能回家。”
天空中的霧微微散去了一些,月亮露出半個腦袋,晴朗月色灑到了她們的頭頂。灰色成了銀灰色,金色成了白金色。
意料之外,白冉沒有任何悲傷的跡象,甚至還露出了笑容。她笑起來的樣子就是古希臘愛與美之神本尊,前提是不帶嘲諷等負面情緒的時候。
“明天和你的下屬們打個招呼,就和我回去吧。你可不能拒絕,上級聽說了你的事跡,想把你趕緊召回去做報道,鼓舞民心振奮士氣呢。”
“怎麽回去?”盧簫微微動搖了。
“封鎖線開了,舊歐在北半球的勢力徹底垮了。現在的話,你想回去就能回去。從前天起,世州就開始大批從華區調兵過來佔領大和島,阮文儒那幫人也不敢再待了,連夜撤離大和島回南半球老家嘍。”
封鎖線開了。
戰況好了。
明明才離開了兩周,卻像離開了兩年。
盧簫如釋重負,全身的力氣像是在那一刻都抽盡了一般,抬起雙手,撐在白冉的肩膀上:“太好了。”
她總覺得自己早就沒有任何力氣了;但事實上,好像只是見到白冉的時候沒有力氣。
“我以為你是個人道主義者。”白冉嘲弄般撇了撇嘴。
“世界上需要憐憫的東西太多,我忙不過來。”盧簫閉上眼睛,好像夜晚的風卷起了沙子。
白冉俯身在盧簫的額頭上親了一口。不過她的嘴唇接觸的是劉海的發絲,而不是真正的額頭。
“我很高興你不是無腦的聖母。”
盧簫抽回手,還原成一本正經的姿態並換了個話題。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裡?”
“司愚給我寫了信,告訴我你在她這裡。”
“給你寫了信?”
“當然,她說你不需要我來接;可我偏要來接你。”
這個時間點實在有點曖昧。
盧簫沒好意思提起,便換了個話題:“你住在哪裡?”她剛才聽到了遠方的鍾聲,知道現在已經很晚了。
白冉向前逼近一步,將自己的雙手搭到上尉的肩膀上,漸漸環緊:“怎麽,我親愛的小騎士要護送我回去?”
親愛的小騎士。
這又是什麽鬼昵稱。
盧簫的耳根開始灼燒,有些慌亂地別開眼睛:“嗯。這邊到處都是世州士兵,我擔心你的人身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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