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練琴十個小時。
多年以來不能滿足的願望,終於實現了。不知疲倦的練習後,白冉握著琴弓的手與脖間已紅成青紫,手臂線條直逼身為退伍軍人的盧簫。
路過那間別墅的人們便總能聽到悠揚的小提琴聲。
只可惜,世州內沒有真正的藝術,荒廢的維也納大劇院永遠荒廢了下去。為數不多的定向演出中,樂手們也只能演奏時振州的指定劇目。
曾經的首席小提琴手無法出現在舞台上,只能在巴薩村的鄉下自我陶醉。
或許以後我可以自己建個舞台,邀請對蛇人沒有偏見的好人看我演出,白冉微笑著想。但說實話,有偏見也沒關系,每個想聽琴音的人都該欣賞到,藝術又沒有邊界。
不知不覺中,那雙綠眼中持續了多年的戾氣越來越少。
在某些白天,在足以毀掉一個人的寂靜中,白冉扒著窗戶向外看去。她
幾個小孩子正追跑打鬧著。
跑著跑著,其中一個小女孩注意到了她們所在的位置,有些緊張地抬頭看向了旁邊的建築。在看到從二樓窗戶探出腦袋的白冉後,她不禁衝同伴大叫了起來:“蛇!”
其他小孩也立刻順著她的眼神看去,看到了那位金發碧眼的神秘蛇人。他們只在以前聽過大人講過這奇特的人種,直至今日才親眼見到一個。
白冉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們,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她知道村裡的孩子們耳濡目染,也對自己有戒心。
可悲的下一代,她想。
“姑姑!”一個尖銳的聲音從孩群之間穿出。
白冉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其中一個孩子是自己的小侄女盧平。她沒戴眼鏡,一時間沒認出熟悉的人。
只是她猶豫了一下,並沒有回應。為小侄女考慮,她覺得不應該作出她們很熟的樣子。
“白冉姑姑,你怎麽不理我?”盧平顯然不明白姑姑的良苦用心。
白冉這才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也說不上她的微笑和皮膚哪個更蒼白一點。
“我聽力不好,沒聽清楚是你。”
盧平嘟起嘴,聳聳肩。這個四歲的小公主同是灰發灰眼,和盧簫的長相有異曲同工之妙,性格卻和盧簫截然相反,這令白冉感到非常違和。
“這樣啊,那我了解了,你眼神和耳朵都不好。”
“是。”白冉點點頭。
盧平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活力四射,頗有白冉年輕時的影子。不過那開懷大笑只是單純覺得好玩而已,不帶任何嘲諷的意味。
這時,一直在旁邊欲言又止的小男孩開口了。他大概六歲左右,但神情卻比年僅四歲的盧平要幼稚。
“平平,她怎麽能是你姑姑呢?你是人,她是蛇啊!”
“我覺得她好,她就是我姑姑。”盧平轉頭看向小男孩,毫不在意地聳聳肩。“她給我買最好吃的冰激凌,會拉世上最好聽的小提琴。”
白冉的嘴角勾起了微笑,綠眼透出了柳葉拂過湖面般的溫柔。她默默眺望不可一世的小混世魔王,本握緊的雙手又張開了。
“她會吃人!”小男孩據理力爭,嘗試轉變朋友的思想。
聽到這話,盧平瞬間擰緊眉頭,食指往說這話的男孩額頭上一戳。
“她才不會吃人!你們誰敢說我姑姑,我就不和誰好。”
周圍的孩子們立刻不敢說話了。
氛圍瞬間比布達佩斯大會堂還要嚴肅。
那個小男孩立刻緊張了起來,拉住盧平的袖子,柔聲央求道:“你不要不理我,我不再說了。”
盧平顯然是個孩子王,周圍的孩子們都聽她的。
盧平故意揚起頭,不看那個男孩。
“那要看你表現。”
白冉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在大家剛上小學的時候,在還不用穿罩袍的時候,在男女生還可以一起光明正大地玩耍的時候,她也曾憑美貌與一點勾人的小技巧做過輝煌的孩子王。
“白冉姑姑,你能給我個面子,給我朋友拉首曲子嗎?”盧平抬起頭,再度看向窗邊的中年美人。
還給個面子。
說話活脫脫一個小大人。
白冉喜歡慘了這個可愛的小侄女。
“好啊,我去拿琴。”她轉身回房間拿小提琴。
仍是當年盧簫送的那把小提琴。無論琴體磨成什麽樣子,弦換了又換,她都一直在用那把琴。明明她擁有多到可笑的財富,可以買到世上最好的斯特拉迪瓦裡,她卻從沒考慮過換一把更好的琴。
在她心中,那把琴已經是世界上最好的琴了。
孩子們圍著盧平,望著窗口架好小提琴的白冉,屏氣凝神。在藝術教育嚴重匱乏的世州,他們當中不少人是頭一次聽到這種樂器的聲音。
“聽好嘍!”琴弦運起之前,白冉衝小侄女笑笑。她沒來得及戴眼睛,其實看不太清楚侄女的小表情,不過她能想象得到。
“大家都好好聽啊!”盧平會意,掃視了周圍人一圈。無比威嚴,這倒頗有她姑姑當警司長時的模樣。
琴弦輕輕躍動起來。
白冉纖長的手指捏住弓把,好看的小臂肌肉隨樂句一顫一顫。
那是一首很簡單的兒童歌曲,《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但白冉憑借高超的演奏技巧,不停地就同一樂句作花式變奏,簡單的曲調被生生處理成了音樂廳的壓軸曲目。她可是曾經的首席小提琴手,曾在舊歐境內巡回演出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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