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的監守自盜。
而整整五年多了,一個活生生的人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狹小房間內,供研究供實驗,就這樣任人擺弄。
“盧少校不摸摸看?你是女人,隨便摸哪我們都不會控訴你。”拜圖冷冰冰地調侃著,眼內泛起一絲懷疑。
於是,盧簫只能忍住崩潰的情緒,抬手碰了一下艾希莉婭的手背,很輕很柔。
很久很久以後,再回憶起那一幕,她總會感到胃裡一陣翻騰。熟悉的粘膩觸感從指尖傳來,她明白了,那是人性淪喪最可怕的證據。
研究所安靜的殘忍比戰場喧鬧的殘忍更為恐怖。
突然,艾希莉婭的鼻尖動了,像是聞到了什麽熟悉的味道。緊接著,她的嘴唇開始顫抖,綠眼瞥向盧簫的方向。
盧簫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她不明白,明明已經和白冉分開近兩周了,怎麽還會有氣味殘存。
但艾希莉婭的目光漸漸轉移到了年輕少校的腰際。
盧簫這才明白,是自己腰間蛇骨刀的味道,勾起了可憐女人的本死去的記憶。那是她仍有尊嚴時的記憶,那是她仍可以思考時的記憶,即便需要罩厚厚的綠袍。
“怎麽回事?”白浩智察覺了不對勁,也看向身邊的盧簫。
盧簫立刻搖頭:“我不知道。”
拜圖少將倒不以為然,安慰式地拍拍盧簫的肩膀:“蛇人的嗅覺很靈敏,可能她聞到了你身上雌激素的味道,盧少校。這裡幾乎沒有女軍人,它肯定覺得很新鮮,別害怕。”
莫名其妙間,他就自動為少校找了一個借口。
“明白了。”盧簫再度向後退了一步。她不忍再看艾希莉婭的樣子,可又不能移開視線。
拜圖盯著艾希莉婭的臉看了一會兒,想起了什麽。
“你們猜一猜,這些怪物都生活在哪裡?”
“在哪兒?”白浩智中校皺眉。
“赤聯。”盧簫都沒意識到自己吐出了這兩個字,那是肌肉記憶。
“真敏銳。沒錯,這些怕冷的野獸大部分都生活在南北赤聯。拉彌教就是蛇人的教,才會把蛇怪當神明供起來,尤其是南赤聯,五分之一的組成部分都是它們。”
白浩智恍然大悟,若不是軍人的素養製止了他,他都要激動地跳起來了。
他早就被世州培養成一個無情的科學機器,只會對新發現欣喜若狂,而對其反面的陰影視而不見。世州的研究員隻負責科研,對科研成果的應用漠不關心。
盧簫表面上仍保持著鎮靜。
陰天井水般的灰眼珠看著拜圖少將,問:“所以,請問這裡在研究什麽?”
終於進入了正題。
拜圖少將走到最近的一張桌子,拈起兩張發黃的草紙,在他們面前展示。
“今年年底,我們將同步秘密發射十二顆D彈,覆蓋南北赤聯的大部分國土。當然不是你們第一基地在研究的那種,而是針對蛇的。”
盧簫心臟驟停。
她的手摸向腰際,隔著衣服摸到了蛇骨刀的輪廓。
秘密囚禁艾希莉婭的目的,這才浮出水面。
在最冷的時候,赤聯以外的溫度都將不適宜蛇人生存,他們將最大程度地集中在赤聯的國土上。那時候幾顆DNA靶向摧毀彈一投,大部分蛇人都會直接湮滅。
而蛇人佔比極大、甚至其領導都有蛇人的南赤聯將會直接崩潰,世州將不費吹灰之力佔領這個國家。
等等,北半球的冬天對應著南半球的夏天。
盧簫問:“如果他們在舊歐?”
拜圖冷笑一聲:“世州和舊歐一直在南半球打仗,想不開才會南下。世州這群蛇高官都被清查了,它們早就屁滾尿流地滾回老家去了。”
又一幕往事在眼前閃現。
盧簫這才反應過來,世州確實在借查處貪汙腐敗扳倒一些官員,只不過扳倒的目標不是未向時振州表忠心的人,而是早就暴露了身份的蛇人。他們暗中作梗動的手腳,早隨著多年前艾希莉婭的失蹤散落了出來。
她曾以為,那是一群瘋蛇。
但現在看來,人也是瘋人。
兩群瘋子互相傷害,一同把這個世界折騰成絕望的地獄。
什麽是人?什麽是蛇?
……
什麽是野獸?
“那麽兩位,為了英明偉大的軍政一體國,請抓緊最後的時間奉獻自我吧。”拜圖將稿紙放回到桌上,衝身邊的兩位新人敬了一禮。“等明年一切塵埃落定了,你們若想自由,世州便會給你們自由。”
聽到那陌生的字眼,白浩智的表情也怪異了起來,就好像不明白少將的意思。
“自由……”
拜圖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是的,自由。有限度的自由,因為你們還受世州軍隊管轄。”
他們退出了這個狹小又逼仄的秘密研究室。
這是午休結束後的忙碌。
走廊內人來來往往,在經過那個研究室的時,他們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漠然。
一個個行走的機器,一個個腐化的傀儡。
但盧簫沒有時間去同情艾希莉婭,也沒有時間因殘忍而恐懼或惡心。
她嘗試去博愛整個即將消亡的種族,可怎麽也關心不起來,因為所有的關心都集中到了一個人身上。
她隻想到一件事情。
自己去往了位置未知的研究所,若到了深冬時節,白冉根本沒理由前往寒冷之處,肯定會留在赤聯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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