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白冉主動提起,她便只能繼續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這個為什麽要謝我……”
“我知道當年負責這樁失蹤案的警司也是你。最棘手的案子總是歸你的。”
最棘手的案子總是歸我的。
因為唐曼霖要阻止我被中央挖走,把我鎖在她身邊;因為唐曼霖享受我失敗後借懲罰之名折磨我的狀態。
盧簫在心裡自嘲般笑了一下,然後抱歉道:“可我也沒能把她找回來,就和黃鶯案一樣,都失敗了。”
“但你仍盡最大的努力去找了。而且我聽說,後來世州政府想把這事直接壓下來,你卻依舊在堅持調查,孤獨的小獵犬。”
盧簫灰色的眼眸突然顫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她別開眼神:“因為我是警司。”
白冉閉上眼睛,緩緩道出另一端回憶。
“在我逃離家族後,唯一願意和我保持聯系的就是我的姐姐。她在我困難的時候偷偷接濟我,我孤獨的時候偷偷聯系安慰我,那把演出用的斯特拉迪瓦裡都是她傾盡所有可移動資金送的。姐姐是……鶯兒死後我還能活下去的原因。”
一道銀線穿過淺淺的烏雲。
盧簫警覺地抬起頭:“所以你入伍是為了她。”
白冉點點頭,表情淒涼。
“北赤聯軍隊是世州的‘可靠’盟友,我本以為能套出什麽信息的。”
盧簫低下頭,喃喃自語:“你找不到的。”
“是的,我什麽都找不到,就好像姐姐根本不曾在這世上存在過一般。就好像她只是我孤單狀態下精神製造出的一個幻覺。”白冉的姿態開始瑟縮。
那一句話,讓盧簫想到了早已死去的爸爸。
那年爸爸死後,隨著他屍體的不知去向,媽媽把他的東西都扔掉,他生活的痕跡也消失了。
很多年後再回憶童年,爸爸的影子也變得越來越模糊,有時候甚至會懷疑他是否真實存在過。
盧簫想起了戰火中的小提琴手。
當時她覺得紅得鮮豔,紅得刺眼;現如今想來,是紅得悲傷。
那是最絕望的告別。
愛人先在黑暗的現實中慘死,唯一的親人又失去了蹤跡。
於是,萬念俱灰的女人站在了炮火密集的煉獄中。穿著與愛人最後一次同台演出的禮服,手握至親之人送的小提琴,全神貫注拉奏一曲《流浪者之歌》,和琴聲共同湮滅。那一刻,她就是世界上最孤獨的流浪者。
“我姐姐是真實存在的吧?”白冉將頭埋入手中,思索。
“是。艾希莉婭·施朗。”
“也對呢,當年你也見到過她。”
“只見過警衛科的側寫,匆匆一面。”
不知不覺中,盧簫松開了愛人的身體。她的嘴唇動了一下,欲言又止,很細微的動作,卻還是被白冉捕捉到了。
“你想說什麽?”
盧簫猶豫地盯著她,時間停滯。眼內灰色的井水越積越多,快要溢出。
白冉的眼神越來越疑惑:“什麽?”
盧簫抿了抿嘴,眼神別向遠方,贖罪般低下了頭。
“其實我調查出你姐姐最後的蹤跡了。”
第75章
“什麽?”白冉錯愕地轉過頭去。
盧簫的語氣變得更弱了,心虛般別開了眼睛:“我收集了為數不多的證據,把相關信息匯報給了總局。我找到了一個患有阿爾茲海默症的老人,她也說她看見過你姐姐。但我正要繼續追查時,總局緊急發了紅牌,要求我立即停止調查。”
白冉瞳孔皺縮,嗓音顫抖:“為什麽?世州政府明明說得那麽好聽,說會傾盡警力搜救的!”
高高的胸脯劇烈起伏,如快要炸裂一般。
盧簫的心臟一陣抽搐。
她為白冉委屈,但又不知道該責怪誰。世州確實傾盡警力了,因為警衛司派出了最優秀的警司,也曾全力搜救過很長一段時間,甚至都橫跨了半個地球。
“我不知道。”盧簫無力地扶住額頭,也開始遭受回憶的困擾。“但紅牌是很嚴重的信號,我別無選擇,隻得連夜返回日內瓦。”
白冉一把抓住盧簫的小臂,指甲快要嵌入肉裡。
“然後就這樣結束了?”
“對。”
“結束了?”
“結束了。”
灰色和綠色不安地對峙。
時間靜止。
衣服在陽光下炙烤多時了。
盧簫默默抬起沒被抓的胳膊,拽下差不多晾乾的襯衫,將其中一件遞給白冉。
白冉這才松開了手。
她握著襯衫的手如擰水一般收緊,隨後又顫抖著松開,最後只能披上衣服。那扣扣子的手法顯然心不在焉,全部錯位了。
盧簫也穿上了衣服。
那具身體披上遮蓋,纖瘦之感成倍放大。直直的肩,有力的手臂,讓她看起來像個撐衣服的衣架。
白冉無助地看向愛人的側臉。
“所以我姐姐最後的蹤跡在哪裡?”
告訴她嗎?
告訴她吧。
“那格浦爾。”盧簫不敢和愛人對視。
“那格浦爾?你是說印度半島的那個城市?”顯然,這個答案出乎了白冉的意料。
“是。”其實盧簫當年發現蹤跡的時候,也覺得萬分詭異。
白冉皺起眉頭,神色嚴峻,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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