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路過的小汽車驟然駛過,晃過的車燈在那一瞬間照得我們兩個都褪了色只剩線稿。
“連孩子死都不知道,七年,你憑什麽知道凶手長什麽樣。小孩都死了!你找凶手有什麽意義?”
我吐出一句極其刻薄的話。
甘玲卻不為所動,甚至眼神都沒有波瀾半分。●獲取更多資源+VX:15080769776●
印證了我的猜想。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個合格的媽媽,她現在就是狩獵者,她要找到那個凶手。
甘玲根本沒有軟肋可以戳,我那句話不痛不癢,對方仍然一意孤行,我只能強行掙扎著從她手裡逃開,拽起我的電動車,像搬動一塊巨大的石頭。
然而,這個女人比我以為的更加冷硬,她只是輕巧地踩著馬路牙子,忽然說:“那你又憑什麽質問我?你連孩子媽都不是。”
好像被人從背後砸了一拳頭,心頭髮悶,我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顧不上扶我的電動車,甘玲把衛衣袖子放下來,補了一句:“我還會跟著你。你會說的。”
“我沒義務向你這種不負責任的母親交代!”
“你會說的。”甘玲看著我。
她並不用眼睛瞪人,只是平靜地把目光撒過來,就像撒了一把釘子鑽心剜骨,嘴唇抿得很緊,亂糟糟的頭髮胡亂擺動。
“隨你便。”我張了張口,還是沒能說出什麽擲地有聲的髒話。
“你會說的。”
我和我殘破的電動車依偎著落荒而逃,第二天去修車鋪的時候人家說前車胎很明顯是被人故意弄壞的。
我不會對甘玲說一個字,現場發生的所有事情,她不配知道。
*
作者有話要說:
注1:《舊約·創世紀》41章1-7節。
第09章 神經病
冤有頭,債有主,甘玲自己家庭如何複雜,有著何等苦衷——都不是我要考慮的事情。
人人都背著自己的冤債,各有冤家,各還己債。
甘玲被我記恨上,是因為怨恨給錯了。
鄭寧寧的鬼魂在我夢裡氤氳,我罪有應得,甘玲的幽魂飄蕩在我的電動車後面還扎破了我的車胎,我不能服氣。
但甘玲是活著的幽魂,死了的生者,聽不進人言,怨恨也無處消解,我無能為力。
修好電動車花了一百三十二塊,剩下三塊錢我去隔壁買了包子。
佳興小區後面是一條老街道,南北朝向,直接通向縣城邊緣的大市場,街道最北是修車鋪旅館煙酒水產批發,往下走漸漸有了文具雜貨兩元店和各色小吃飯館子,再往南通向另一條主乾道,家具建材五金居多,不知道是什麽個區位優勢造成了這種結果。
我出門正好迎著小吃店和飯館子,早餐店的蒸汽滾滾而上,朱二婷推著電動車從對面小區擠出來,遠遠看見我,哎了一聲,就開始左右環顧等車流的縫隙橫穿馬路。
早上到對面小區的車絡繹不絕,有幾個外地車牌。我叼著豆角肉包子吃了兩口,朱二婷風塵仆仆地擠過來,把我另一個包子收繳了,叼在嘴裡,罵了一句:“媽的,疫情還給我搞聚集,一單元有個大爺沒了,要搞喪事,來了一堆外地人,也不道怎麽進來的。”
“也沒有很多——”我探著頭看了一眼,“也沒辦法,這年頭,和親戚見一面少一面,一輩子孤零零地活著有什麽意思呢?”
朱二婷惡狠狠地撕咬了剩下的包子:“小茴香,我沒吃飽,你就買倆?”
我轉身返回人頭攢動的早餐店,老板正掀開巨大的蒸屜,一股白氣茁壯地膨脹開來,沁出一股麥香。
蒸汽一晃,我沒看清老板旁邊女人的臉,等我稍微走近,就看見那是面無表情的甘玲,手機掃碼,屏幕裂得像蛛網還堅持付了錢,拿了兩個豆角包子裹在塑料袋裡。
我有點兒想躲,但狹路相逢,冷不丁地撞上了,我躲開也不合適,目不斜視地平靜地要了四個豆角包子。
甘玲在看我。
她眼睛斜了過來,下巴不動,又斜了回去。
我接過包子,低下頭。甘玲走開了。
甘玲平靜地過了馬路,進了對面小區。
朱二婷接過包子:“看什麽呢?”●獲取更多資源+VX:15080769776●
“沒什麽,人的確挺多的。”
我收回視線,專心吃早飯,朱二婷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麽,我全部注意力都在甘玲那破舊的黑衛衣上面了,穿過人群,繞過車流,她打了個電話,然後走進了單元門——然後,我就看不到了。
“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我躲過朱二婷的視線跨上電動車,深吸一口氣。
我這鍋茴香湯裡面莫名其妙增加了一味,甘玲姓得很甜人卻很苦,我百般滋味不能與人去說。
光明幼兒園正門一側有極大的遮雨棚,供教師和來接小孩的家長停車,另一側是車位,我們園長的車就停在那裡久久落灰。甘玲知道我的電動車是哪一個,全是因為我昨夜走得太晚,車棚裡在充電的車就我一個,所以暴露了目標。
結果我發現是我想多了,我和朱二婷停車的時候,李勇全推著摩托車正要走,低聲抱怨說不知道哪個傻逼把他車胎扎了,害他昨晚走路下班。
朱二婷到底還是年輕,抬頭看我們車棚的監控攝像頭,李勇全注意到了,插了句:“什麽啊,拉倒吧,那個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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