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戰戰兢兢地將這些年沈清徽讓她隱瞞沈懿的事情全盤托出,她說的事情越多,沈懿笑得越開心。
後來,夏白焰實在頂不住無形的壓力,主動求饒道:“小懿,我錯了,該坦白的我都坦白了,不是,我知道的我都說了。”
聞言,沈懿別一下耳邊的發,笑意如水,眼裡閃爍淚光:“我知道了。”
她知道這個人有多殘忍又有多溫柔了。
兩人各懷心事,不約而同地沉默,房間裡只有電影播放的聲音。
突然,沈懿轉頭朝屏幕看去。
屏幕裡放映的是一部年代久遠的德國女同片——《戰火中的伊甸園》。
兩位女主角相視,情愫與悲傷在畫面中蔓延。
Lily:“Wie kannst du mich lieben?(你怎麽能愛上我呢?)”
Felice:“Ich hab' versucht,es nicht zu tun.(我試著克制過了。)”
愛如何能克制?它總有洶湧而出的一天。
沈懿不願也無法再克制,她對沈清徽的愛。
半個多小時後,沈懿和夏白焰告辭,她走出門時,意外看到幾天不見的沈西洲。
沈西洲顯然一直在等她,她走過來,開門見山地問:“小懿,要和我聊聊嗎?”
沈懿一怔,她下意識摩挲手繩,說道:“西洲姐姐,走吧。”
雖然沈西洲在征求她的意見,但是沈懿心裡清楚,這是在沈清徽蘇醒之前,必不可缺的一場對話。
醫院頂樓被設計為餐廳,餐廳外有露天的用餐區。
不知今晚是怎麽回事,頂層居然空無一人。
沈西洲指引沈懿在一張餐桌前入座。
瀘上的夜景很美,十裡洋場的風情,不夜城的傳奇,仍然在靡靡之音中流轉。
不一會兒,兩個機器人端著剛做好的滬菜過來。
沈西洲示意沈懿動筷:“小懿,填一下肚子,別餓壞了。”
今晚夜長夢多,凡事都可以慢談。
沈懿也不急著問她到底要聊什麽,而是聽話地執起筷子,盡管味如嚼蠟,她還是硬逼自己吃下一點東西。
忽然,她呼吸一滯,一陣清揚的小提琴音響起,木製表演台上的顯示屏隨即亮起,她詫異地看向表演台。
畫面裡出現一個躺在搖籃裡,開心地嘬手指的小寶寶,長相溫婉的女人握住小寶寶的手,朝鏡頭晃了晃。
她逗小寶寶:“清徽,笑一笑。”
小清徽張嘴一笑,黑亮的眼睛裡仿佛藏了好多星星。
一個容貌冷豔的女人進入鏡頭,她走向沈清徽和夏花間,然後彎腰把小清徽抱在懷裡。
兩大一小坐在一起,沈篁親親小清徽的臉蛋,笑語盈盈:“哎呀,我的小寶貝真可愛。”
奶乎乎的小清徽看著她,一派天真天邪。
屏幕裡的畫面不斷變化。
有的是照片,有的是視頻,有的是錄音……
無論是什麽形式和主題,圍繞的都是一個人——沈清徽。
沈西洲在一旁開口解釋道:“沈篁阿姨和花間阿姨生前,用各種方式記錄下清徽成長過程中的點滴,這是她周歲以前全部的經歷。”
“兩位長輩故去後,清徽把這些東西全部封存在沈宅的某間屋子裡,幾天前,我回了粵地一趟,隻來得及轉換其中一部分的內容。”
沈懿怔怔地看著她,說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麽感覺,既有見到自己沒見過的沈清徽而生起的酸澀,又有了解她更多一點的喜悅。
“阿懿,這是那間屋子的鑰匙。”
沈西洲忽然將一枚古銅色的鑰匙舉到沈懿面前,鑰匙樣式古樸,是最古老形式的掛鎖配匙。
沈懿錯愕地睜大眼,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在沈清徽不知情的時候,接受這麽貴重的東西。
她遲疑不定:“西洲姐姐,清徽她……”
沈西洲認真地說:“小懿,這本來就是她準備在今年的最後一天當晚,親手送給你的跨年禮物,可是現在這情況你也知道……我只是暫代她提前交到你手上。”
沈懿心緒難平,她驚呼出聲:“她要送給我嗎?”
這是她不曾參與過的一段時光,沈清徽居然要將一切都毫無保留地送給她,似乎是要借此告訴她,沈清徽這個人的過去、現在、未來都隻屬於她。
沈西洲語氣鄭重:“是啊,我把她交給你了。”
沈懿隱約猜測到沈西洲這句話不只一層意思,她心裡既驚又喜,又有一點悵然,她把鑰匙緊攥在手中,突起的匙齒硌得她掌心生疼。
沈西洲見她收了鑰匙,目光看向遠處,聲音很輕:“阿懿,清徽很在乎你。”
“以前你還小, 很多話家裡的姐姐沒有告訴你。”
“現在你長大了,不用我們說,你也應該知道,她在背負著什麽,三家在背負著什麽。”
“她幼年喪母,早早承擔起三家的責任,直到那一年將你帶回沈宅,我才覺得……她還是兒時那個會哭愛笑的姐姐。”
沈西洲轉回頭,神情有片刻的恍惚:“她每年都會在九月十七號那一天,寫下一封留給你的‘家書’,等到第二年的同一天,再把上一年寫的那封‘家書’交給我代為保管。”
她說得委婉,沈懿卻聽懂她的言外之意,心裡一陣鈍痛。
平安度日,這封信便為家書,不幸遇難,這封信便作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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