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沈清徽愛憐地親親她的臉蛋:“只要你有時間,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她調暗床頭燈,五官越加柔和:“糜姐姐會在家裡陪著你,晚上阿懿害怕的話可以去和她睡。早上白焰姐姐送你去上學,放學後我會和你視頻通話。你要什麽就和白焰姐姐說,她都會想辦法滿足你。”
說到這,沈清徽停下來,想了想還有什麽是自己沒有交代的事。
陡然,她捕捉到一句話。
“我會想你。”沈懿的嗓音細如外面的風聲,不仔細聽就會被人漏掉。
沈清徽一陣恍然,反應過來後輕笑:“我會很想你。”
“乖寶寶,晚安。”
直到把沈懿哄睡後,沈清徽才換了身衣服走出臥室。葉糜靠在牆邊站著,看到她出門,直起身問:“阿懿睡了?”
“嗯,睡了。”沈清徽換了身黑色的收腰翻領長袖襯衫,她的臉龐本就生的冷白,現下這著裝更襯得她如雪山上化不開的一捧冰雪,氣質清冽,望而生寒。
她站在葉糜面前,覷著臥室門口:“糜姐姐,這幾天阿懿就拜托你照顧了。早餐和晚餐我會吩咐冬藏的人送來,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平時都是她在做一日三餐,如果到外面吃的話,她和沈懿最常去的就是冬藏,這樣安排她就不用擔心沈懿吃不慣了。
葉糜一瞬不瞬地看她,沈清徽接著說:“你每天都要給她檢查作業。”
“上學的時候要提醒阿懿把水杯帶上。”
“小孩嗜甜,但是兩天只能吃一塊巧克力和兩顆糖,不能讓她多吃。”
……
幾分鍾後,終於說無可說。
沈清徽猝然停聲,她才發覺空氣安靜地有些可怕,葉糜的表情難以辨明,仿佛已經透過少女的冷面,窺探到躲在背後瑟瑟發抖的女孩。
沈清徽本不必說那麽多,又不是一去幾個月半年不回來,況且時間緊迫,容不得她半點耽擱。可她要不斷說點什麽做點什麽,才能壓抑下心中沸騰的負面情緒。
“誒。”葉糜突然上前幾步抱住沈清徽,懷裡的人抖了一下,她伸手揉亂沈清徽一絲不苟的頭髮,故作輕松:“寶貝早點回來。”
沈清徽舔一下牙齒,好半晌,才悶聲應她:“會的。”
其實她們都心知肚明,沈清徽這一次回沈宅,恐怕要很長一段時間後,她們才能再見面。
葉糜堅持要把沈清徽送到宜室雅苑的門口,沈清徽拗不過她,只能默許她陪自己出去。
“走吧。”沈清徽坐進來接她的車裡,冷聲命令。
葉糜目送她冷凝的表情飛馳而去,重重地長歎一口氣,她轉身沿著人行道往回走。
葉家這一輩中她排行第三,她的媽媽葉遲生是國際知名服裝設計師,因為工作需要經常飛去國外出差,所以很難長時間陪伴在她身邊。
三大家的育兒傳統之一,便是當一位母親沒有時間或能力親自撫養女兒時,在雙方自願的前提下,將孩子交由家族裡的其他女性照顧。
不少孩子小時候並不是與親生母親在一起生活,而是在姨姨家、姐姐家或其他女性親人家裡長大。
葉糜從小就住在夏花間家裡,夏花間年長她十歲,卻比她要大一輩,算半個媽媽又是半個姐姐。
沈篁和夏花間的愛情故事,她是主要見證者之一。
她們是少時青梅,兩小無猜,一個恣情縱意,一個如詩似畫,長大後互剖心意,三家中便多了一對神仙眷侶。
葉糜第一次見到沈清徽是在她上高一的那一年,剛出生三個月的小奶團子,乖巧地睡在搖籃裡。葉糜在夏花間的鼓勵下,伸手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小寶寶的臉蛋,指尖傳來的觸覺柔軟地不可思議。
沈篁告訴葉糜,沈清徽的生母沈秋瑾是一位緝毒警察,出於客觀原因,無法參與到沈清徽的成長之中,於是把孩子寄養在她和夏花間家裡。
沈清徽一歲時,沈秋瑾犧牲在緝毒前線,沒過多久,沈家查出沈秋瑾的犧牲並非偶然。
一位同僚妒忌沈秋瑾身為女性卻位居高位,完全無視她因此付出的無數血汗,一次次不顧性命地去履行自己的責任,反而與其他利益相關者勾結,謀劃了一場殺局,把信任隊友的沈秋瑾引上絕路。
沈秋瑾的媽媽的母親在戰爭年代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將軍,早年為驅逐侵略者立下過汗馬功勞,是她親自給沈秋瑾起的名字。
秋瑾秋瑾,為國為民。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寧死沙場不死陰謀,沈秋瑾這一生光明磊落、盡忠職守,不是死於為國捐軀,而是死於小人算計,這樣淒厲的下場真是荒唐屈辱。
參與這件事的所有人,於某天深夜被不名人士砍斷雙腿,他們迫害同僚的事也遭人揭發,仕途盡毀。
冤有頭債有主,沈家人擔心他們的妻兒受社會道德綁架,被迫照顧一個殘疾人的下半生,乾脆幫有意願離婚的女人和他們離婚,無意願的人只能一輩子深陷泥潭。
從那以後,沈篁和夏花間正式成為沈清徽各種意義上的媽媽。
葉糜陪著沈清徽長大,看著她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從一團粉白到五官漸明,姐妹倆親密無間。
如果沒有那場變故,她們本該一直幸福快樂,這些年,豈止是沈清徽失去了媽媽,她同樣失去了最親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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