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太多,導演後期剪輯製作自有取舍,怎麽最大程度地保證自己的鏡頭,也不用經紀人薑奈提點了,施采然在榨乾謝迎年利用價值這件事上輕車熟路。
她的助理桑枝是剛從大學畢業的小姑娘,海馬娛樂作為老牌音樂公司去年進行了資源重組,所有缺人的職位都從薪酬福利或者晉升空間各方面畫好了大餅,桑枝過來應聘,第一輪就被聘用了。
本以為是件好差事,可惜分配的藝人實在一言難盡。
歌麽,以前就聽過,是好聽,不然也不會在沒有營銷團隊的情況下火得出圈了。
但這人吧……陰森又古怪,很不好相處。
出席活動給施采然選服裝,一本小冊子翻了又翻,薑奈的意思是女明星穿裙子容易出彩,你也不走中性風,男經紀人說著,勾了幾個備選,冷不丁手裡的筆就被人奪走了。
施采然緊握那支筆,力道大得手腕都在發顫,她一言不發地將那幾條裙子用筆尖劃得紙頁破碎不堪,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盯著薑奈,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強調:“我說過,我不喜歡裙子!”
桑枝將施采然點名要喝的飲料輕輕放到靠窗的台面上,腳步往右,又不敢走得太遠,隔了個空坐下來,盡量離這陰晴不定的祖宗遠一點。
她是不是該建議薑奈,施采然最好得做個心理谘詢什麽的?
“嗯,有人。”謝迎年眼前浮現某人那一瞬間可憐巴巴的表情,活像自己是被偷養在出租房見不得光的小情人似的,正要繼續往下說……
施采然:“女朋友?”
“喬映秋的女兒?”她呵呵地笑,浮著一層薄灰的玻璃窗映出黑色口罩以上的半張面孔,“恭喜你啊,姐姐。”
“你又可以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了,我很高興。”
桑枝聽著,怎麽都覺得不像好話,瘮得慌。
有毛病吧?對面那位不是你才高調承認的姐姐嗎,犯得著……誒?臥槽,我這一不小心聽到了什麽大瓜啊?謝迎年和喬映秋的女兒???也對,謝迎年不是演一部談一個麽,不過母女都談過確實蠻那個的。
這通莫名其妙的來電以施采然不經同意直截了當的通知為告終,她說:“我下周過去探班,你來接我,或者和我的新嫂子一起來接我。”
桑枝咬著吸管,背對施采然翻了無數個白眼,下周的通告不都定好了嗎?又要改?還沒成名呢就這麽任性。
回酒店的路上很安靜。
鍾迦苦於不好開口,說什麽,問什麽,總得對方有傾述的意思才行吧,不然冒冒失失的,她自己都很不喜歡私人領地無緣無故被侵犯的感覺。
本想再好好琢磨合適的突破口,因為演戲消耗了太多精神,她在開了暖氣的空間裡分外疲憊地睡著了。
右肩突然靠過來的重量讓陷入沉思的謝迎年回了神,啾啾:“年姐,你讓甜甜枕著你腿睡唄,每次你都舍不得動她一下,生怕她醒……”
謝迎年:“所以你小點聲。”
“……”
啾啾閉了嘴,乾脆縮腦袋回去翻黃漫了。
肩膀沒那麽嚴重,骨頭斷了受過傷而已。
幾個月的閉關拍攝,劇組保密,新聞被壓了下來,直到現在都沒傳開。
那一年,她不僅將所有欠債還清還買了房買了車,她與施采然的裂隙在不斷討好地彌合之下也終於有了完好如初的可能,一切都向著她所期盼的方向發展。
也是那一年,曾經將她的人生碾得支離破碎的車輪再次軋過,所有所有,又倒退回起點,甚至比之前更糟糕。
施采然說,你又可以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
只有她的姐姐能聽得懂的言外之意,你的幸福建立在我醜陋的疤痕遍布的身軀上,你心安理得嗎?
尋找,幸福。
這兩個詞對謝迎年來說都是天方夜譚,她的失神與沉思都是因為——剛才的她竟然沒有反駁。別說口頭了,她也是上了車才後知後覺,就連心理層面的不認可都沒有。
聽著鍾迦平穩綿長的呼吸聲,謝迎年隔著車窗望向充滿煙火氣息的城市街景,閃爍霓虹,萬家燈火,仿佛都觸手可及。
車子駛入酒店的地下車庫,司機停車熄火,鍾迦在動靜中慢慢轉醒,還有些困頓。
等電梯上到房間所在的樓層,她揉揉眼睛,謝迎年等著她迷迷糊糊地走進自己客房,結果這人半醒狀態也還記得一起睡個普通覺的約定,跟在謝迎年後面刷卡進屋。
“先洗澡還是點東西吃?”房門關上,謝迎年問道。
兩者都靠後,鍾迦在她面前站定,一臉的正經也讓謝迎年放下了已經跳到外賣軟件的手機。
鍾迦:“謝迎年,你對誰都這麽好嗎?”
她輕輕攬住對方的腰,讓謝迎年靠過來。廊燈在女孩眼中灑下一片細碎的光,鍾迦仰起頭親吻謝迎年的臉:“能不能也對自己好一點?”
掌心下的脊背瘦弱,內裡包裹的心又太滾燙,謝迎年頗為局促地蜷了蜷手,伏在鍾迦肩上閉眼說:“那你對我好一點?”
鍾迦很用力地點頭。
至此為止,狀況越來越偏離謝迎年試試的初衷,她垂在江面上的釣竿從來沒有魚餌,這一分這一秒,她想系上誘餌放長魚線,迫不及待要滿載而歸了。
對遺傳病症沒有詳細深入的認知以前,謝迎年的從業願望是外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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