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厚重人生中不足為道的薄薄一頁紙,但好像冥冥之中注定了她們的緣分不止於此。
茫茫人海,難得的邂逅,也許僅此一個,謝迎年嘗試著走出偽裝,走出緘默,真實地面對她想共度一生的人。
想說的很多,從身世到這種病,但她很難自己開口,像是第一次學會跟人傾述似的,總是起個頭又停頓好半天,然後在艱澀的思索中發現自己幾乎是囫圇吞棗,連骨頭帶刺,咽下了過去所有不如意的感受,以至於再傷筋動骨的事都說得平淡如水。
“那這個是……”鍾迦戳了戳她腰後荊棘鳥的紋身。乍一眼很漂亮的刺青,像從瓷器瓶口伸出來的青枝上開著妖冶的彼岸花,冷冽的白與奪目的紅矛盾共生,想到荊棘鳥一生隻唱一次歌的故事,極具生命力的美中又有幾分哀切。
陳年的傷疤被輕柔地劃過,謝迎年側躺在床上,肩頭有被啃咬過的痕跡,她背對著鍾迦,沉默一會兒才說:“菜館起火了,我衝進去救人,沒救到我的養母,隻來得及救出施采然。”
坦誠相待以來的第幾個夜晚?
謝迎年記不清了,她已經習慣了這樣一問一答的方式,也不知怎麽,比心理谘詢時倪茜刻意營造的氛圍更讓人放松,對方循循善誘,極有耐心地讓她一點點走出自我禁錮了很多年的圈子。
夏日夜晚,兩個人放著臥室大床不睡,到頂樓別致的小房間裡擠一張單人床,天花板裝了透亮的玻璃,星星和月亮都仿佛觸手可及。
“她很重要嗎?”星羅密布,鍾迦找到最亮的那一顆,下意識地問道。
想象著謝迎年以前就待在差不多大小的屋內,鍾迦忽然明白了對方的微信頭像是什麽。
電線交錯房屋破敗的弄堂,也許巷道狹窄,路也不平,就像片場搭出來的握手樓,樓與樓之間布局緊湊,陽光成了稀客,衣服是陰乾的,下雨天自行車碾過是青石板翹起又落下的聲音,水花四濺……居住條件實在說不上好,但隨之展開的想象能給人心安的感覺,是家的感覺。
映著星空的眼睛流露出些許懊惱,鍾迦心裡埋怨,自己怎麽小了她那麽多歲,星星不是同一顆,月亮不是同一輪,我也沒有及時出現在她的身邊。
暖黃的燈光亮著一盞,就在謝迎年手邊,她輕輕眨眼,準確地理解了對方並未言明的人稱代詞,平靜地說:“曾經。”
小小一張床,身體緊挨在一塊兒,鍾迦抱著謝迎年,極致的歡愉過後是動也不想動的困倦,她將臉貼在對方柔軟的發梢上,聲音略有些沙啞:“我理解的,妹妹嘛。”
嘴上說著理解,垂眼時纖長細密的眼睫又從發間掃到了裸露的肩頭,濕漉漉的,謝迎年伸手向後按住那顆拱來拱去的腦袋,無聲笑了一下:“不是那種感情,我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麽形象?”
“我也沒說是那種感情,至於後面那個問題……”鍾迦握住她的手,拿遠了些,頭更往下埋,在被子裡夾著腿悶悶地說,“你自己不知道嗎?”
謝迎年:“只有在你面前是這樣。”
鍾迦跟她隔開一點距離,玩著她黑亮的頭髮,指尖翻飛,展現很難派上用場的靈活,很快就編了條辮子。唇角壓著難掩的笑,隨意地應了聲:“那我還挺榮幸的。”
床的另一邊動了動,謝迎年翻身過來面向她,捏著那根賊心不死的手指,往溫熱的指腹親了一下:“是我要謝謝你。”
這麽近的距離,盯視的每分每秒都在讓空氣升溫,近在咫尺的漂亮臉蛋,鍾迦看著謝迎年張口,聲音溫柔,逐字逐句地撥動了自己的心跳:
“謝謝你,接納了我的全部。”
鍾迦嘴笨,小時候就不會討喬映秋的歡心,愣了愣,眼睛瞬間紅了一圈,分明是很激動,卻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這大概是謝迎年對她說過的最鄭重的話。
最近她也查了很多資料,知道這類的病患難以像正常人那樣去表達心意,那麽這一句其實很近似了。
鍾迦磕磕巴巴了半天,最後給的回答也實在符合她莫名其妙的腦回路,“全部”蒙上了別的意味。
謝迎年半眯著眼,像是不認識一般看著她,幾縷長發垂落胸前,曲線漂亮,黑白愈是分明,裝出一副困極了的模樣,沒什麽誠心地問道:“鍾老師的意思是還想再來下半場?”
陷阱,又不是第一次了,肯定是陷阱!
防止自己上當受騙再次淪為盤中餐的最佳方式是遠離這份誘惑,鍾迦留戀地收回偷瞄她身體的目光,倏地一下鑽進了空調被裡,將自己縮成一團。
可惜下一秒被子就被整個掀開,謝迎年下到床邊,先是將企圖逃脫的人一把撈了過來,順手往挺翹的屁股甩了記巴掌,再彎腰俯身,利落地用薄被裹住光溜溜的女孩,將體質虛弱受不得涼的人抱到了懷裡,往玻璃房外走去。
“明天錄節目,想在更衣間裡頂著寫了我名字的屁股到處晃?”謝迎年瞥了鍾迦一眼,“我倒是不介意。”
鍾迦這才想起自己被她用水洗筆做了多麽羞恥的標記,前面後面都有,僅僅是因為那期對唱她跟浦初的互動起了些微妙的化學反應,網上的人嗑起了**,有的還舞到了謝迎年的微博裡,這個佔有欲極強的女人默默給她記了一筆帳,就等著今天見面還呢。
“變態。”鍾迦紅著耳朵咕噥一聲,就近咬了謝迎年胳膊一口,也不怕對方碰瓷乾脆撂她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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