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錦玉和時風靜靜地看著那人。
“花師爺。”祁君奕拱手道。
“殿下客氣了,在下已經不是師爺了。”花不苦笑著道。
祁君奕道:“公子若是願意,依舊可以是師爺。”
“多謝殿下。”花不苦不卑不亢道。
祁君奕虛心問道:“現在衙門裡還有糧食嗎?”
花不苦道:“雖然孫笠他們對外稱沒有了,可在下還是無意間發現,他們在地窖裡藏了些。”
祁君奕當即道:“勞煩花師爺帶路。”
花不苦故作不解道:“殿下這是要?”
祁君奕淡聲道:“搭建粥棚。”
“殿下高義。”花不苦讚了一聲,隨後做了個“請”的動作,也不管那些官差是什麽表情,就那麽帶著祁君奕朝衙門走去。
傅錦玉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卻沒有第一時間跟上,而是看向時風,問道:“請問,殿下的另一個侍女呢?”
時風並不答,而是道:“晉姑娘的侍女也不見了。”
傅錦玉雲淡風輕道:“人有三急,那小丫頭許是吃壞肚子了。”
時風順勢道:“時水亦是如此。”
傅錦玉瞧她一眼,沒說什麽了,大步跟上祁君奕,卻發現她和那姓“花”的相談甚歡,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
她不滿地冷下臉。
可她知道,這是該祁君奕展示的時候,也是需要她學習的時候,所以哪怕心裡很不舒坦,她也沒有上前去打斷。
祁君奕並沒有察覺到傅錦玉的情緒,或者說,經過剛剛的事,她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所以她便隻好借著和花不苦交談的機會,躲躲她。
霖州因為乾旱,素來很窮,可這衙門卻瞧著很是氣派,大概是那些貪官才修不久的。
祁君奕剛走進衙門,就看見院子裡跪著些許女子。
祁君奕皺眉:“這是?”
花不苦看著地上的跪著的女子,冷笑道:“孫笠他們的女眷。”
祁君奕愕然,雖然她不是很了解這些,可也知道官員上任,是不能帶家裡的女眷的。
花不苦解釋道:“一些是搶的,一些是被家裡人賣給他們的。”
祁君奕現在心裡隻想著剛剛那婦人和小女孩的對話,對這滿院子的女子並不感興趣,當即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就收拾東西回家吧。”
說罷,她也不管女子們是何表情,只是讓花不苦帶著她去地窖,並且吩咐那些官差搭設粥棚。
阿申為了保護祁君奕的安全,便是跟著她一起去了,而時風和傅錦玉則選擇留在了院子裡。
雖然她們穿得破爛,可畢竟是祁君奕的人,那些官差們也不敢怠慢,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
傅錦玉端著茶杯,聽著院子裡漸漸散去的女子們的議論聲,闔了闔眼。
她現在有些頭疼。
那隻笨笨的小鹿生氣了,她要怎麽哄呢?
第75章 搭棚施粥
祁君奕吩咐官差們把米都抬出去,路過庭院時,腳步匆匆,似乎是怕看到傅錦玉。
衙門外頭已經支起了三口大鍋,裡面的水沸騰翻湧,飄起濃濃的白煙,聽到消息的百姓們已經拿著碗排起隊了,瞧見祁君奕來,紛紛跪下磕頭,口裡直呼“六殿下”。
祁君奕對他們的“熱情”感到頭疼,連忙道:“諸位快起來吧,祁某只是盡舉手之勞罷了。”
她揮了下手,示意官差開始煮粥。官差們應了聲“是”,解開米袋,拿起木瓢往鍋裡加米。
祁君奕攔住他們,驚訝地道:“不洗洗米嗎?”
官差們也是驚訝地看著她,花不苦把祁君奕拉著退了幾步,揮手示意他們繼續,而後低聲解釋道:“殿下,霖州乾旱,水都得從南渭運過來,這三大鍋煮飯的水,已經是衙門裡存的近一半水了。”
祁君奕看著那些面色黑黃的百姓,抿了下唇。
這還是霖州的主城,那縣、村呢?祁君奕不敢想。
她不敢看花不苦,只能盯著遠方昏亮的那道光,低啞著嗓音道:“霖州其他地方怎麽樣了?”
花不苦似乎不想多說,只是淡淡一句:“尚有活者。”
祁君奕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尚有……活者……”她喃喃地重複。
花不苦白淨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一雙烏黑明亮的眸子很是冷漠,他點了下頭,漠然道:“之前那樣的情況下,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他看向祁君奕,微微一笑,又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寬慰道:“殿下不要多想,如今有您在,這情況自然會不一樣的。”
祁君奕沒說話。
她忽而想起,念書時,書上到對災民的描寫:衣衫襤褸、面瘦肌黃……無食,則食樹皮草根,無錢,則賣子賣女……更有甚者,易子而食……病無藥,冷無衣,死者不計其數……
那時她不甚了解,只是心生震撼與同情,但眼下親眼見了,她才覺得那文字是如此的蒼白冰冷。
真正的災民比文字記錄的還要難。
災民能活下來,就已經很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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