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猜想,來珺是有固定的活動她想要知道,但是不願去跟蹤,所以只有暗搓搓地猜想:是去朋友聚會?是有特殊任務?還是單純地想失蹤一下子?
可是就算知道是規律事件,白木青還是忍不住去找尋,她沿著湖畔向東、向西、向南、向北,一直到找到失魂落魄才回家。回家之後,也睡不安穩調好了七點的鬧鍾,早上伴著晨露到玉湖邊上見到來珺出現後才放心地回家。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留下了創傷但是沒有想到這個創傷的力量如此之大可以支撐她漫無目的地遊蕩去找一個可能永遠也找不到的身影。
不過慢慢的她習慣了這種生活,她一貫的作息也發生了改變,原本的黃金作息,變成了倒時差式作息——睡到中午起,半夜歸,不管來珺多晚下班,她都能看見,目送她回家。
這樣的生活,看似顛倒,卻給了白木青莫大的慰藉,她之前情緒堆積,無法排解,便只有通過暴食和暴吐的方式發泄,而長期的嘔吐,損傷了黏膜和食道,好好的一個身體,被敗得營養不良,穿著個算命工作服,又大又空,像是根撐衣杆,東倒西晃。
但是來珺的身影,給了她情緒寄托的窗口,每天雖然只有短短一秒,但卻足夠讓她卸下精神上的苦楚,嘗到足夠的甜頭。
這一絲的甜頭,讓白木青甘之如飴,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安家,成了舊燕巷中的資深的神婆,日中而作,月升而息。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深秋,白木青穿上了毛線衫,有些舊了,衣擺耷拉,垂著幾個線頭。這是她從愛心捐贈箱處領取的,捐贈箱前排了長隊,她也去排著,但她不是去捐衣服,她是去領衣服,按照類別劃分,她屬於“養活”捐贈箱的那群人。
領回去的衣服,好些有了歲月的痕跡,歲數看起來比她都大,但都是真材實料,穿上去保暖,還不掉色,這一點白木青很開心,她終於不用走一步扯一下衣袖,生怕紅綠交雜的胳膊露出來,影響了市容風貌。
由此,白木青成了愛心捐贈箱的忠實粉絲,每隔一段時間就去一次,精心地為自己挑選衣物,冬天的花襖子,秋天的毛線帽,春天的黑皮鞋,夏天的七分褲。只要舒適,她都喜歡。
衣服都來自完全不同的人,往她身上一搭,就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做“不倫不類”:一件直男格子衫,配一條闊腿五分褲,再踩一雙中老年涼拖鞋,有時候土得沒臉見人,她也不介意,只要自己看不見,那麽醜的就是別人。
這天,她穿著個賽狗屁的花毛衣,手裡掛著件大氅,慢悠悠往家裡走,中途經過王二姐家燒烤,從角落裡串出了個白影,圍著她不停,尾巴快搖成螺旋槳,升上天去。
白木青伸出手,拍打了幾下它的腦門,喚了幾聲,讓它優雅一點,不要一見著她就跟失心瘋一樣,瘋得不成狗樣。
但是狗子控制不住,一會兒跑進店裡,一會兒又回到她身邊,興奮得舌頭掉著半截,首鼠兩端,瞬移不定。
白木青笑出了聲,知道它被香味迷了神,想嘗嘗這烤肉,她大發善心,買了一大袋,手裡提著,香味側漏,這下不消她喚,狗子就屁顛顛跟了上去,一路尾隨,一時間都分不清,主人和烤肉,它到底更想吃哪一個。
白木青這次買了很多,足夠兩人的食量,但並不是為了暴食,她的飲食已經逐漸恢復正常,自己做飯,自己養胃,暴食偶爾會有反覆,但是能夠快速調整,不會吐得要死要活。
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接受路邊攤這種東西。以往在學校時,她吃飯堂,在校外時,她愛料理西餐,路邊小食她從來不碰,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和它們“狼狽為奸”處成朋友,並且習以為常。
王二姐將打包的燒烤遞給她時,忍不住對這位老顧客一笑:“哎喲阿青,這衣服還挺合身哈!”
白木青咧嘴一笑,知道自己花得好看,相當昂揚:“那是我賣相好,再土的衣服到我身上,都能得到質的升華。”
王二姐習慣了她的瀟灑,又給她贈送了兩串烤肉,想讓她再瀟灑一些,以後把桌布披身上,都能走出超模的步伐。
白木青穿著土衣服,提著燒烤袋,帶著小狗子,一路往家裡走,步伐依舊瀟灑,成為舊燕巷中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她已經和這條小巷融為一體,乾著坑蒙拐騙的活兒,穿著廢銅爛鐵的衣,吃著煙火濃鬱的菜,養著流落街頭的狗,生出放浪不羈的性子。
越往裡走,燈光沉寂,夜色低伏,悄然漫於她的腳尖,石板參差不齊,每走一步,都能硌出獨一的輪廓。白木青停了步子,站在路中,忽然回頭,望向這條兩牆夾出的小巷。
舊燕巷,舊燕巷。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她這隻舊燕,飛入了這條小巷,終於真正地安下家來。
……
日子進展到第二年的歲末,寒冬已至,白木青有了經驗,提前穿上了厚羽絨,裡面鵝絨厚實,泡泡鼓鼓,穿上之後,外面再套工作服,就成了大號泡芙。於是她另辟蹊徑,將工作服穿裡面,外面套上羽絨服,一來保暖,二來專業,三來自成一股時尚潮流。
但是根據珞玉的德性,夏熱冬寒,怎麽保暖都不頂用,白木青長期坐著,老寒腿差點凍出來,就在旁邊支了個取暖器,大臉盤似的反射罩,將她的褲管映得發紅,雖然有損大師的形象,但是白大師迫切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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