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好不容易掙脫,但見她瘋成了這樣,怕她忽然發瘋打人,又不敢走了,站在門邊靜默觀察,確保兩人的安全。
“她……她談什麽事情?”
“談來訪者的事情呀!柏情之前肯定和你說過,你忘了嗎?事情很複雜,她和高所長談了很久了,她見你精神不太好,都不敢回來打擾你,想談妥了之後,回來告訴你好消息,給你一個驚喜。”
來珺止住了掙扎,就掛在媽媽的手臂上,雙目裡的偏執有些渙散,似乎在思考,但意識受損,思考起來慢悠悠的,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半信半疑。
卓嫣抓住這個機會,趕緊趁熱打鐵:“她現在就在總研所裡,剛剛我還問過高所長呢!本來這麽冷的天,我是不準你出門的,但是你這麽想見她,我就陪你到總所去一趟,但是可得說好,你到那兒之後不準胡來,別打擾人家談話,聽明白了嗎?”
卓嫣一下子說得太多,來珺最近意識受損,反應不過來,但是她聽到可以見到柏情,眼眸裡一下子有了光,點頭答應了下來,沒再掙鬧。
因為要去見柏情,她也變得格外講究,之前還不修邊幅,邋遢得不成樣子,但這下子,不消媽媽催,她就飛速換好了衣服——雪白的毛領圍了一圈,還戴了頂針織毛線帽,蓋到了眉毛以下,下巴上圍巾環繞,就剩雙眼睛和鼻子,往門口一站,活像只等著被溜彎的比熊,
警方好人做到底,載著她們到總研所。前幾天不是下雪就是下雨,今天好不容晴起來,連陽光都清澈見底,打在車窗上,泛著熠熠金光。
車上空調足,來珺松下了圍巾,兩個臉蛋露出來,本來白生生的,但暖空氣一烘,泛起了紅暈。想到要見柏情,她怕得發抖,但又忍不住期待,又怕又期待,瞳孔顫了顫,唇角又揚了起來。
她一路望向街邊,掃到一家中餐館,忍不住扭頭問:“學姐她吃晚飯了嗎?要不要給她打包一碗炸醬面過去,吃完了就可以一起回家?”
卓嫣的聲音又乾又堵,憋著氣搖頭,“不用,她吃過了。”
“哦……”來珺的眼神愣愣的,隨即又笑了起來,“那我們就去接她回家吧!”
……
總研所,觀察室,被催眠之後,來珺再次陷入到昏睡之中。只不過這一次,不會有噩夢,也不會陷入幻境,終於能夠正常地睡去,得以好生休息。
卓嫣在外面等著焦急,活像是高危手術室外的老母親,就差急出的滿頭白發。
高蔚來出來後,面色並不好看,兩眉間扣成了一道鎖,鎖住了萬千難言之事。卓嫣見他的模樣,就知道情況不太樂觀。
高蔚來取過委員會的鑒定書,邊翻邊做了說明:“江會長給的檢查結果沒錯,她的意識場受損嚴重,精神接近崩潰,記憶前後混亂,而且注意力、理解能力、反應速度等諸多方面受到影響。這場事件給她的傷害太大,超出了她情緒的承受范圍。為了避免情況惡化、徹底失智,建議清除給她造成痛苦的記憶,保證大腦的正常運轉。”
“清……清除記憶?”對於這個陌生的治療方式,卓嫣不得不猶豫。
“對,就像是截肢一樣,當四肢嚴重感染,病菌不斷蔓延時,我們就需要截掉壞死的部分,以保證其他部分的健康,爭取正常存活的機會。”
……
來珺本來在安全屋,睡得正沉,但是周圍一陣震顫,還伴有呼嘯和喧囂聲,聽這動靜,大有山崩地裂、海吞山河的氣勢,她小心翼翼開了門,往外窺去,卻見外面烏雲滾滾,黑風漫天,神世在翻轉和擰轉,那都是她的記憶:形象記憶、情景記憶、情緒記憶、語義記憶和動作記憶……
記憶就是一磚一瓦,搭建成了漫漫無邊的神經世界,隨著她的一呼一吸而肆意生長。但是現在,磚瓦卻在分裂、拆散、扭轉、重組,掀起了漫城風沙,帶動了天地混沌。
來珺被風沙吹迷了眼,關上了門,倚著門癱坐而下——神世的變化,牽動著她本人,也就是意識場的變更,如今世界劇變,她感覺自己的腦中也在千變萬化,許多細節都在慢慢消散,許多回路在快速模糊。
她奔到觀影室,急切翻找關於柏情的影碟,那些影碟被完整取出,觸感清晰,但臥在她的掌中,沒多久就化成了細沙,流了一地。
來珺捧起一叢叢細沙,想將其聚合,但抓拿之下,能捧起的份量越來越少,最終成了竹籃打水,抓不住任何實物。
她眼睛迷離,越來越昏頹,幾欲倒頭睡下,可是眼皮一抬,卻見面前站了個人,亭亭直立,面色青蔥,眼中滿是憐惜。
“你……你是誰。”來珺不明白,眼前這個人,怎麽長得和她一模一樣?
那人蹲下身來,直視她的雙目,“我是你在催眠之下,最後的神志。”
來珺困極了,眼皮子隨時可能落下,只能半虛著眼,身體搖搖欲墜,勉強做個支撐。
“來珺,你仔細聽我說,仔細聽我說的每一個字!你現在正處於一場記憶清除手術中,他們在麻痹你的意志,催眠你的意識,清除關於死結一案的所有信息。他們的力量太過強大,你根本無法反抗,所以這一覺醒來之後,你會忘了她的名字,忘了她的模樣,忘了你見她的每一面。我沒辦法挽救你,所以我只能在你的潛意識深處種下一個信息,一個可能逃過大清除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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