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和四年前如出一轍,管理司和監察人員風風火火地來,結果沒找到可疑之處,對總所放低了防備,很快就同它打成一片,一致對外,對付意識界的暴徒柏情。
但這次,管理司留了心眼,將研究部的材料調了出來,重點檢查——谘詢文本可以掩藏,畢竟現在新意還沒有大范圍使用,而意識師最不缺的就是記憶力,完全可以記在腦子裡,僅僅談話時交流,不留文字材料,但是研究部的實驗可就不一樣了,必定有文字記錄,雖然沒有明示和新技術相關,但卻可以從側面證明,新技術的研發過程。
果不其然,監察負責人和委員會的專家一起,連夜將疑點列了出來,包括對腦區的定位研究、特定刺激反應實驗、特定神經元建立技術、大腦模型的研究實驗等,總而言之,與舉報信息中,新意技術所需的研究出奇地吻合,若沒有舉報,光看這一系列實驗,意識專家都會生出質疑:這研究的方向似乎有些詭異?
如果說檢查之前,管理司對於總研所,還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那在聽取負責人的檢查結論後,最後的幻想都破滅,只剩下撕破臉的公事公辦。
辦公室裡,高蔚來仍舊坐得端雅,衣衫光鮮,發絲不亂,但他面前的材料,卻堆得凌亂——來訪者神世調查報告,受害者大腦檢查報告,以及研究部實驗核對意見……
如此多的罪證,壓在眼前,他掃了幾眼,眼神並未慌張,只是有些頹唐,加深了眼下烏黑的濃重。
林高懿和寧欒同屬犯罪嫌疑人,如今坐在側龐的沙發上,一個面色陰鬱,一個面色複雜,都沒說話。寧欒抬起眼眸,打量他的眼神中,還帶著關切。
高蔚來面色不佳,但感受到她的目光後,衝她笑了笑,有些恍惚。
神世中的戰爭結束後,他察覺到大腦裡被埋下了質疑態度,但是並未慌張,因為這並不說明他敗了,他還有轉圜的余地。
但是寧欒態度蹊蹺,開口勸他的那一瞬間,雖然只是一句話,但是他如臨大敵,知道大事不妙,敗局已經開會顯現。
之後,寧欒開始頻繁請假,似乎在遠離他,似乎開始和白木青聯系。
他有著靈敏到極致的預感,察覺到了這敏感的變化,但是並未乾預,因為冥冥之中知道,乾預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
發展到了如今,來珺順利醒來,恢復了神志,恢復了記憶,恢復了繼續同總所抗衡的能力,連同其他意識師一起,再次舉報了總研所,將事情捅上了天去。
他自己神世中的博弈,他失策了;來珺神世中的博弈,他失守了。
失策加失守,最終合成了一場敗局。
此刻已是黑夜,辦公室的窗,透進了濃鬱的夜色,也透進了深夜的冰涼,高蔚來背窗而坐,似乎承接了滿背的霜寒,浸入了脖頸,足以使人埋下頭顱,垂下目光。
面對滿目的證據,他終於長舒一口氣,再抬起眼眸時,滿目的堅定,沒有半句廢話。
“對,這些證據有效,舉報的內容,全部屬實。”
第205章
在審訊室裡待了三天高蔚來將前前後後的發展,都給供述了一遍。此次供認,他積極配合所以毫無隱瞞再加上思維縝密,陳述犯罪事實時都能說得生動具體到了引人入勝的程度。
薑元緯親自審問,就跟聽懸疑驚悚故事似的聽得一愣一愣的,在憤懣之余又忍不住感慨,難道大腦潛能得到開發利用的意識師,腦子就是和常人不一樣?連犯個罪都能犯得如此周密狠辣,若不是柏情一樣周密狠辣,還真把他這個老家賊揪不出來!
原本的市局和管理司的“聯堂會審”是專門給柏情準備的豪華配置,如今風水輪流,輪到了總研所身上高蔚來、林高懿、寧欒、陶旭,在審訊椅上輪番做了客。寧欒起先仍是保持沉默直到確認高蔚來已經陳述了個乾淨才開口供述。
但是取得口供之後市局和管理司再度面臨了四年前的困境。
按照犯罪事實高蔚來等人最嚴重的罪行是創設幻境使來珺遭受了非人的經歷,精神損傷嚴重,以及發明了新意技術,破壞了來訪者原本的人格。
可是不管是創設幻境,還是新意技術的部分內涵,在正常的移意治療中,都有使用到的案例。比如創設模擬現實的幻境,設置關卡,增強來訪者的意志力,幫助其克服某個心理障礙;再比如清除記憶,並促使固定神經連接的改變,從而戒掉某種惡習,想成良好的行為習慣。
目前有關移意的法律,明確規定的違法行為有兩點:一是未經被移入者或被移入者監護人允許,移入到對方的大腦之中;二是利用移意手段,對被移入者的神經世界和意識場造成了損傷。
這兩點,高蔚來都有觸犯,但是若要依據有關意識法規來定罪量刑,卻不是特別容易。
一是對神世和意識場的損傷程度,需要經過相關意識師評估,但是經過白木青等人的“搶救”,來珺的神世已經恢復了大半,雖然記憶慘烈,但是結果樂觀。
二是對來訪者神世的影響程度。經歷過新意技術治療,後遺症最嚴重的兩個來訪者,就是南藝芩和單敏浩,但是他們出現失智時,前者有柏情的因素,後者是有車禍的因素。若說對人格的影響,從世俗層面來看,新意技術是讓人格變好,變得“利好”於自己,利好於他人,利好於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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