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內很乾淨,有一種久未住人,但不失打理的乾淨,牆壁和家具都是淡黃色調,如同才過濾出的米漿,地上鋪了層地毯,絨毛鮮明,卻不落灰塵,來珺進入時,抬腳在門口的墊子上擦了幾下,怕踩髒了這璞玉般的閨房。
她試圖尋找高沐陽的物件,但房間裡沒有照片,也沒有書本,沒有哪個物件,能斷定出自沐陽,但每一個上面,似乎都有她的影子。來珺看向床上的睡衣,深提色的珊瑚絨,下擺有兩個卡通荷包,鮮豔圖案,沒有哪個大叔會穿這種睡衣,除非他家裡有個正處花季的女兒。
洗完碗回來,高蔚來看到換上睡衣的來珺,將她的身影印進眼眸,有片刻出神,目光久久不願挪開。
半晌,他的睫毛顫了顫,伸手在她的外衣裡翻找,取走了安眠藥,向她道了晚安:“今晚好好睡個覺吧,有任何不舒服,都可以來叫我,我就在隔壁。”
……
這一個晚上,來珺睡得不安穩,但是高蔚來也沒睡好,他做了個夢,久久不醒,但醒來後,又是一身淒涼。
他還沒徹底醒神,就見有個人影坐在床邊,手搭在他的手背之上。
屋內沒開燈,但外有光源透入,給那個人勾了剪影,視網膜能捕捉到她的長發,以及睡衣的輪廓。
高蔚來開口便準備呼喚,但立刻反應過來,咬住嘴唇,生生咽下呼叫聲,起身開了燈。
燈光入目,來珺的面容出現在他眼前,一臉的鎮定,但又一臉關切,見他蘇醒,便收回了手掌。
“珺子,你怎麽……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我剛剛有點難受,就來敲您的門,但發現您說著夢話,狀態不太對,就進來看了一下。”
高蔚來的注意聚焦在她身上:“你怎麽了?”
“我剛剛夢到往事了,醒來後就再也睡不著,想過來拿安眠藥。”
高蔚來並沒拿出藥片,翻身準備下床:“別吃安眠藥,會成癮,你把大衣披上去客廳等我,我們聊聊天。”
說是聊天,其實就是做谘詢。廢寢忘食的高所長,白天在總所給來訪者做谘詢,晚上還把病患帶回家,免費當陪聊。
來珺沒有挪窩的意思,淡淡回絕,“不用了,我現在已經沒事,還在這兒是因為擔心您,您剛剛的夢境,看起來比我的更糟糕。”
談起夢境,高蔚來靜默了片刻。他沒穿厚睡衣,裡面就一層保暖內衣,抵禦不了二月天的冰寒,坐了沒幾分鍾就渾身微顫,從頭腦涼到腰椎骨。
來珺從沙發上拿起外套,給他披上,同時手撫住他的背脊。高蔚來隻覺得背上一暖,止住了顫抖。
“我聽到您叫沐陽,可是她現在不在了,不然讓她坐過來安慰您,會更讓您安心。”
高蔚來搖了搖頭,表示沒事,他一把老骨頭,身比命硬,又不是撐不過去。
靜謐擴大了來珺音色中的關切,透露出平日裡難以一窺的溫柔,“她為什麽走了呢?”
高蔚來抬起眸子,剛睡了一覺,他的膚色略微蒼白,唇邊一層淡青,燈光沒提亮他的膚色,卻加深了他的滿面思慮。
“因為……她厭倦了這個不夠美好的世界。”
第166章
深入到高蔚來的生活之後來珺發現,他並不像表面的那麽強大如山、厚重如海。或者他確實如此,但山上布滿了嶙峋怪石海裡沉滿了腐鏽船隻他心裡也有殘缺,似乎不比她的淺淡只是他足夠強大可以自療,可以緩解可以悄無聲息地掩蓋過去。
他還是一樣強大,一樣深厚 涵容她的情緒,安撫她的失控,悄無聲息地,一步步瓦解白木青對她的影響。
在白木青滯留總所期間,高蔚來並未阻止來珺和其見面。白木青知道總所打算對她的大腦下手,但她還沒放棄勸阻來珺,似乎在賭——是總所先改造了她還是她先挽回來珺。
總所沒有阻止她挽回,但卻阻止了她使用任何電子設備包括阻止了她和尤若顏的見面沒給她們任何接觸的機會。
尤若顏的意識從業資格證處於半吊銷狀態她現在還能坐在辦公室內不為工作而為收尾她需要把所有的資料整理打包,移交考核部主任——人雖然被掃地出門,但在出門前辦公室的地還是得掃乾淨。
臨近走人了,尤若顏還兢兢業業,她加班到深夜,將去年的考核資料堆了一疊,年前沒來得及整理的,現在一並還債。在夜黑風高之後,她總算出了辦公室門,去了趟洗手間,沒往大門走,而是下到一樓,移向實驗大樓。
實驗大樓位置相對隱秘,坐落在總所大院後方,可以從四樓的天橋過去,也能從一樓繞進,尤若顏選了個隱秘的路徑,接近了白木青所在的104休息室。
房門從外上鎖,只有鑰匙才能開啟,尤若顏沒有偷鑰匙的本事,便敲了敲門,引起裡面人的注意。
接著,她用背擋住監控,扔下一張紙條,腳尖控制,踩進門縫之中。沒多久,裡面有了回應,另一張細紙條從門縫中傳出 ,尤若顏始終沒彎腰,她左邊腳底的凹槽處黏有膠水,抬腳將紙片一粘,又敲了三下門,接著轉身準備離開。
可是還沒轉過拐角,身後一聲響,有人呼住了她,叫了聲“尤小姐請留步”。
尤若顏脊梁一僵,立在原地,驚懼之中,她其實很想拔腿就跑,只是她知道,無論跑向何處,身後那人都能把她逮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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