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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監控室內,郝岸單盯著一塊屏幕,那是模擬會見室,安鈺的側臉,出現在屏幕中央,她的對面是一米見寬的鏡子,能將人整個照入其中。安鈺與自己的倒影相對而坐,嘴唇開合,自言自語得非常順暢。
安鈺說得認真,郝岸也聽得認真,作為一次模擬會見,可謂是相當成功——主演投入,群演配合,道具齊全,表演流暢,總導演都不用管,全程沒有一次NG。
郝岸太過沉浸,來珺在他身後站了一首歌的時間,他都絲毫不覺,還想把清晰度調得再高一些。
“安鈺的狀態還算穩定吧?”
郝岸猛然轉過頭,那驚詫的表情,堪比看小顏色片被抓。
“還算穩……穩定個啥,這都分裂了呀……不過你什麽時候退出的?有結果了嗎?”
“有了,可以確定了,”來珺將筆記本遞給他,“這兒我來盯著吧,麻煩你給周沛瑾打個電話,核對一下,喻其霖有沒有這些生活習慣。”
郝岸接過筆記本,見上面羅列了十幾個條款,可謂是細化到了生活的細枝末節,包括牙刷的種類、飯菜的口味、業余的愛好、養植物的習慣等。可能喻其霖本人,都沒意識到,自己會有這些習慣。
郝岸知道這番操作用意何在,當即答應下來,夾著筆記慷慨而去。
一個小時到了,模擬室的門被打開,安鈺身子一動,回過來神來,眼裡有些怔忡,像是瞬移到了這裡,不過□□先行,魂兒沒跟上。
白木青進了隔離玻璃後,撤了鏡子,撤了道具,繼續保持高冷畫風,一聲不吭地離開,從一名獄警,秒變為搬運工。
道具都撤了,說明模擬會見正式結束,安鈺緊繃的頭皮,總算松了下來,但再一抬眼,見郝岸走了進來,心又一提,生怕他張口來一句:你剛剛的表現不太到位,我們需要重來一遍,道具重新搬進來,群演請就位,燈光師注意了!
但郝岸只是掛著標志性的暖陽笑,問她餓不餓,緊不緊張,一陣噓寒問暖後,便將她帶到了四樓的沙盤室。
看著沙盤室三個大字,安鈺腳步一僵,不願踏入,這小房間就像張照妖鏡,能把內心的魑魅魍魎,照個一乾二淨,她若是進去,需要防備發功,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郝岸給她解釋,這周都沒有谘詢,按照約定,應該和來珺見上一面,定期聯絡一下感情。
於是安鈺的頭皮再一次緊繃,挪動著步子去開門。
來珺已經就位,她坐在靠窗的沙發椅中,腿上放著筆記冊,手間中性筆移動,還在奮筆疾書,眉目中倒是一片寧靜。
安鈺想從她的面色之中,揣測出意思,預知今天的談話內容,好做好應對準備,但來珺生就一張保密局主任的臉,從眉峰到下頦,絲毫不露端倪,像披著一張人皮,所有的情緒反應,都在面皮之下。
安鈺放棄了嘗試,規規矩矩坐著,又坐出了溫婉嫻靜的大家閨秀之風。
“老師,今天的模擬我感覺還行,正式會見時,也和今天差不離吧?”安鈺很想知道自己的成績,她忍不住瞟來珺的小本本,看上面有沒有打分。
來珺眉頭不動,輕輕“嗯”了聲,明顯察覺出來,與之前相比,安鈺配合了許多,也急切了許多,之前被鬼影纏身,還能不冷不熱,現在為了會見,還學會了套話小技巧。
看來著實對監獄會見期待得緊。
不過來珺喜歡她的急切,一急就容易暴露真實情緒,一言一語,就像是呈堂證供,讓她的心理活動變得有跡可循。
“你剛剛對著想像中的喻其霖,說了些什麽呢?”來珺終於抬起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我就是問她,在監獄裡過得怎麽樣?我為我之前做過得事情道歉,然後委婉地問她,她和大立之間發生了什麽?大立對我是什麽感情?”
來珺將問題簡要記下,只是這最後一個,顯得多余,多余信息會進行刪減,刪到最後隻留了個問號。
她手裡不停,漫不經心問了句:“你現在對喻其霖是什麽感覺?”
“感覺……挺複雜的。”安鈺再次垂下眸子,她每次一思考時,睫毛就下落蓋住眼眸,外人想打量她的神色,得費一番真功夫。
“難把這複雜展開了說說嗎?”
安鈺仍舊耷著眼皮,眼珠子轉了轉:“首先她和大立結了婚,這事算是我的心梗,其次大立又非常喜歡她,這事兒讓我心裡堵塞,但我確實又對不住她,這事一直讓我心有不安。反正我現在的心,就像做涼拌菜一樣,酸甜苦辣的佐料都放遍了,區分不出是什麽感覺。”
來珺嘴角淺淺一抬,這還會用比喻句了。
“喻其霖流產之後,她恨你嗎?”
安鈺搖頭,緊接著又點頭,腦袋一下子忙不過來,“恨吧,但她沒表現出來,她……挺能忍的。”
來珺沒接話,從背後取出了熊仔布偶,故意拿在手中端詳了片刻,熊崽被白木青照料得不錯,毛軟皮亮的,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薅一把。
“她流產之後,經常回娘家,一回家就抱著這娃娃發呆,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安鈺沒主動接,她兩手交疊,手心朝上,來珺就直接把熊仔放到她掌心,坐了回去,意味深長地打量她。
安鈺托著熊仔,背脊又僵硬了幾個度,伴隨著的還有心跳加速。她手心像放著個鼓脹的氣球,手指絲毫不敢動,怕稍稍一觸,就“砰——”的一聲,藏了許久的“氣”,泄了個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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