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立見她這般緊張,神色忽然變得傷痛,他眼圈有些發紅,沒有靠近,但嗓音之中,裝滿了不甘的絕望。
“我陪了你半年,半年了!你想要什麽東西,我一整車一整車地買給你,但居然還比不過,她送你的一個布娃娃!”
……
2月19日,結婚周年慶前夕。
桌上放著個小香囊,其中躺著磨成粉的藥丸,就算全部打開,也是無味無臭,比粉筆灰還低調。
安鈺打開香囊口瞅了瞅,好奇道:“徐姨,這藥沒什麽副作用吧?”
“放心吧,”徐麗芹喝了口馬天尼,唇角泛起預見一切的微笑,“只是讓她把原本的性情暴露出來,讓大夥瞧一瞧,她的真實面目,省得她一天到晚老憋著藏著,演得費勁!”
“行,我一定讓大家見識一下,什麽叫做人的真實面目!”
安鈺將香囊放進口袋,臉上揚起了笑容,只是笑得更加邪乎,也更加勝券在握。
……
2月23日,案發當晚,青山宮,安鈺房間。
喻其霖攏了攏針織衫,瞥了眼平鋪於床上的熊仔衛衣,面色寡淡,並無興趣。
“我不會穿的,你別折騰了,這是我的結婚周年慶,希望你別煞風景。”
說完,轉身想走,安鈺堵在門口,張開雙臂,把路攔了個嚴絲合縫。
“你把衣服穿上,我們去和魏立攤牌,和他一刀兩斷,和整個魏家一刀兩斷!”
喻其霖終於抬起頭,直視她的眼眸,想確認她是否精神正常。
“安鈺,我丈夫還等著我共度晚餐,朋友還等著和我談天,我家裡人還等著我倆回去團聚,你讓我和他們一刀兩斷?”
安鈺放下雙手,走近了她。
俱樂部的意外之後,喻其霖拒絕和她再見面。但安鈺仍不死心,她悄悄觀察,發現喻其霖經常去醫院,掛的是心理科的號,而醫生給她開的藥,是治療抑鬱症的常見藥物。
按理說,魏家有專門的私人醫生,還有心理谘詢師,可以提供個性化的治療,但喻其霖卻不怕麻煩,老往“人滿為患”的三甲醫院跑,看起來是在躲著魏家。
安鈺不停地想,反覆地想,不厭其煩地想,最後她想明白了,不是喻其霖移情別戀,而是魏家有毒,不然她不可能冒著一屍兩命的危險,躲在廁所裡任孩子流掉。也不可能放著舒適的私人醫生不用,一個人往醫院跑。
若喻其霖真的在魏家過得逍遙快活,安鈺可以忍痛放手,但現在見喻其霖這幅模樣,她是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
“姐姐,我能猜到的,你在魏家的生活,就和凌遲一樣,魏立背信棄義,不是個東西,而徐麗芹連東西都不是,她這次舉辦的,不是周年慶,是鴻門宴。”
安鈺取出了香囊,手中勾著帶子,垂在喻其霖眼前,“這是某種致幻劑,喝下之後,人會變得衝動魯莽,吐出真話,展示最真實的一面。我估計吃下之後,智商還會直降,醜態百出——她讓我找機會,下在你的水杯裡,要你當著所有親友的面出糗。你和魏立結婚之後,她就到處宣揚你高冷矯情,現在親友都覺得你虛榮拜金。這次宴會上,若你在眾目睽睽之下出岔子,他們不知道還會怎麽罵你呢!”
喻其霖盯著眼前的香囊,沒用手去接,她並不驚訝,只是厭惡,由內而外地惡心,似乎不用吃下去,光是見著那東西,都能讓她把隔夜飯吐出來。
安鈺察覺出她的惡心,將香囊收了起來,同時又走近了一步,悄悄試探。
“徐麗芹想你出糗,然後把你掃地出門,當然,我求著盼著你出魏家的門,但不是被他們掃出去,而是得我們自己走出去!”
說著,她拿起床上的衣服,小心翼翼遞了過去:“姐姐,接受它吧,也接受我,我會帶你逃出魏家,這次我出來,帶了足夠的現金,我可以把你安全地送走,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我保證!”
喻其霖垂下眼睛,衛衣上熊仔映入眼簾,牽扯出胸腔內一陣悸動。這隻熊她抱了無數次,連它眼珠的色澤,都記得一清二楚,可從安鈺的手中遞給來,還是會讓她忍不住顫抖,仿佛那是一顆活生生的心臟,是安鈺的心臟。
紅暈爬上了她的眼圈,她抬起眸子,不去看那熊仔,也不想去感受自己心臟的躍動。
“小鈺,我逃不出去的,我已經被圈進了魏家了,逃不出去的。”
安鈺急了,怕自己說得不清,連忙解釋道:“這個婚可以離的,淨身出戶沒有關系,魏立他攔不住你的……”
“你真的以為,攔住我的只是魏立嗎?”喻其霖轉過身,眼眸酸楚,但卻沒有水光,她從不在安鈺面前抱怨,更不會落淚。
安鈺一愣,神色恍惚。
“我就算逃出了魏家的大門,會發現外面的是我家的大門,而推開我家的大門,還有親友家的大門,陌生人的大門,整個社會上的大門,永遠也逃不完,因為它們不是用來開的,而是用來構成一座圍城。”
說完,房間裡一片寂靜。喻其霖默默轉過身,向臥室房門走去。
安鈺手裡還托著衛衣,無人來接,她凝視著她的背影。剛剛的話,她聽得似懂非懂,隻覺得這魏家的大門又厚又長,讓喻其霖望而卻步,此刻見她決絕離去,心裡又迸發出一陣不甘,聲嘶力竭了出來。
“說到底,你就是不敢,你要麽就是不夠愛我,要麽就是不夠愛自己,你不去拚一拚,怎麽知道逃不出去呢!門如果太多,用炸彈炸啊!用炮轟啊!實在不行用腳踹呀!至少要去試一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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