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岸其實剛剛上來了,但一直在門邊沒進來,目睹了全程經過。待安鈺睡下後,他走到床邊看護,面帶憂色:“當初她爸媽找我們,是想讓我們消除鬼影,結果現在鬼影沒消,她都快成鬼了!”
他話音剛落,手機就亮了,是安慶春來了電話,一看見他的名字,在場的三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神經一緊,知道這事兒不好交代。
那手機無聲震動,就像是一個炸.藥包,接通之後,隨時有爆.炸的可能,誰接誰英勇,甚至可能英勇就義。來珺沒多猶豫,示意郝岸把手機給她,她主動接了這燙手山芋,出了觀察室。
白木青跟出去時,來珺卻已經結束了通話,速度之快,白木青甚至懷疑,她是不是過於英勇,直接掐斷了來電?
“你怎麽跟他說的?”
“我什麽都沒說,只是讓他放心,安鈺晚上就會回家。”
白木青若有所思,“你打算先保守秘密,等將安鈺治好後,再把真相告知警方和她家裡人?”
來珺攥著手機,蹙著眉頭,有些無措。
在意識谘詢中,保密一直是個艱難問題,按照職業道德規范,意識師應當對來訪者的谘詢保密,但遇到來訪者可能傷己害人的情況,就會涉及保密突破,需要告知他人,包括聯系警方。
但不論如何,意識師不是警察,他們的核心目的,是保護來訪者,幫助來訪者恢復意識健康,更好地生活或者生存下去。
來珺現在,也是從這個核心出發,權衡著最優解決辦法。
她現在肯定不能將真相告訴警方,她答應過安鈺,得知真相後,如果條件允許,會安排她和喻其霖見面;而且喻其霖現在的用意也很明確,她就算頭破血流,也不會承認真相,讓警察帶走安鈺。
若現在直接聯系警方,安鈺和喻其霖的精神狀態,可能會同時崩潰,而且采取強製性手段,也不利於審訊工作的順利開展;但是目前,來珺又不能不做任何突破,若延續以往的治療路線,只會越拖越嚴重,讓情況雪上加霜。
形勢的艱難,就像是長矛,將她逼到了選擇夾角,夾角處擁擠著多個按鈕,她得謹慎選擇,因為按鈕聯系到的,是兩條人命,以及三個家庭的未卜前途。
權衡了半晌,來珺承認了自己的困境,搖了搖頭。
“我覺得,現在以我的能力,再去治療安鈺,效果不大,她的心結是喻其霖。在喻其霖還活著的情況下,只有她可以治好安鈺。”
白木青聽她這麽一說,眸光也暗了下來,“可是要喻其霖答應和她見面,就得告訴她安鈺的情況,甚至得說明,我們已經得知了真相,她肯定會極力否認。”
來珺也想到了這一點,但目前看來,這是最優辦法——喻其霖和安鈺見面,解開安鈺的心結,讓安鈺恢復正常。
安鈺不想讓喻其霖替她坐牢,但她又不能自首,因為她答應過喻其霖,會保守秘密;而且她自己也親身體會過,一個人在外面見而不得的痛苦,怕向警方坦露真相後,喻其霖就算被放出去,也會承受不了,經受她現在的痛苦,比她瘋得更厲害。
所以來珺知道,安鈺想和喻其霖見面,是想和她達成一致:說出真相,罪責由真正的凶手承擔,喻其霖出去後,要好好生活。
但是現在關鍵點是,需要喻其霖答應和安鈺見面。
來珺抬起了頭,認真道:“我想去試試,去試著去勸說喻其霖,為安鈺和她的見面做好準備。”
來珺拿了主意,但並不十分有把握,不是對喻其霖沒有把握,而是對安鈺和喻其霖的見面沒有把握:真的會見時,安鈺可以控制住情緒嗎?喻其霖真的會同意說出真相嗎?各方知情後,警方介入其中,會讓事態難以控制嗎?
不確定因素太多,所以來珺即使拿定了階段性的主意,還是有一種不踏實感,像踩在彈簧上行進,隨時可能摔得四仰八叉,手裡捧著的解決方案,被碎得慘不忍睹。
來珺心裡沒底兒,看向白木青的目光中,帶著幾分遊移,似乎想從她身上汲取力量。
白木青雖然平時像根蘆葦,隨風飄浪,但在拿捏主意時,就像個探測雷達,方向準確,靈敏度保證。
比如之前的夢女一案,陳和以為夢女就是人販子,但她卻點了出來,從拐賣過程來看,陳和見到的女人,不是拐賣的執行者。這一點非常關鍵,給了來珺靈感,往劉馳然親人的方向上靠,最終確認夢女的真實身份;包括這次鬼影一案,來珺本來傾向於認為,喻其霖擔下重罪,是為家裡人著想,但白木青卻認為,應該還有隱情,不然誰放著大好的生命不要,選擇為了錢去坐牢呢?
而現在事實證明,白木青的雷達屬性過硬,這個隱情,就是喻其霖和安鈺的“奸情”,它才是本谘詢案的突破口,要是沒檢測出這一點,那整個案子都是漿糊裡攪芝麻——越攪越糊。
來珺雖然聰慧,專業能力強悍,但畢竟經驗較少,兩年多的從業經歷,和眾多同行比起來,就是個菜鳥小萌妹;再加上她天生性情淡漠,不愛社交,對人情和世故的判斷,常常從理智出發,理智雖然能夠保證不偏不倚,但缺少了情感的溫度,以及共情的細膩。而白木青常年混跡於社會,人情練達,對於人性和人心的洞察,似乎比她準確,也比她快速,現在陪伴於她身邊,倒是彌補了這方面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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