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落下,四野一靜。
但是很快的廣場上又熱鬧了起來,因為有一群修士魚貫而來,望向神宮,面上寫滿了躍躍欲試的興奮。
穹頂的寶光照在了眾人的身上,光影無端地扭曲了起來,猙獰地好似一道道交疊的魔影。
“始帝陵中樓閣宮殿坍塌,隻余下了這五座神宮,想來其中必定有一宮是始帝停棺之地!”
“始帝向來自負,怎麽能讓自身棺槨屈居於人下?五方神宮中,青帝宮高數尺,又曾傳授大道神通與寶籙,想來就在那處。”
“我輩先破青帝宮!”
眾多修士向著青帝宮中衝去,聲勢赫奕。
一道如月、如雪的劍芒倏地掠去,殺機凌然。
“你在幹什麽?”丹蘅詫異地望向了鏡知。
鏡知搖頭:“不知道。”
她就是忽然間不想讓人去闖那座青帝神宮。
她這樣想,就這樣去做了。
參映夕,駟照晨。
靈乘震,司青春。①
青帝。
這位司掌生機的帝君,怎麽能屈居地下?
作者有話說:
宋明堂歌九首其四歌青帝南朝宋 ·謝莊
第28章
劍芒在半空中散作千絲萬縷,好似一場輝煌燦爛的焰火。
白玉階前,丹蘅、記何年一並仰頭。人群中傳來的嘈雜的聲響,好似是抱怨,又像是後悔。只是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他們每個人都想要往前。
穹頂的明光映襯著眾人神色各異的臉,丹蘅忽地嗤笑了一聲,她拔刀。
青色的刀芒在五根支起的五色銅柱間周轉,仿佛勾勒出一輪飽滿的月。弧光在五柱中心,如浪潮一般向外橫推,數道噗嗤的聲響傳出,五色銅柱斷裂、倒塌,砸在了地板上,揚起了成片的煙塵。
“這樣看著就舒服多了。”丹蘅若無其事地開口。
四面靜了一靜,片刻後一道人聲傳出:“攔住他們。”
說話的聲音有些熟悉,丹蘅一轉頭就看到與嬴夢槐並肩而立的師長琴,她手中搖著那柄鵝毛扇,面上掛著運籌帷幄的淡淡笑容。許是到了最後關頭,嬴夢槐、嬴清言達成了一致,將鋒銳的劍芒直指仙盟的修士。
在這個幽暗不見明光的陵墓中,不管是朋友還是敵人,都只是暫時的。
“你不想任何人進入青帝神宮?”丹蘅偏頭,她的注意力只在旁人身上停留瞬息,便又轉回到了鏡知身上。
這個同飲酒、共賞月的,卻又像是沒有認識過的道侶。
“你要對我出劍嗎?”丹蘅又問,她的唇角掛起來一抹柔媚的笑,溫軟的眼神好似一汪春水。她的身上不見生死關頭的緊張,反倒是一股看花時的閑散。像是笑盈盈地指向了枝頭,詢問摘下那一枝梅。
鏡知注視著丹蘅不說話。
她的周身劍光環繞,那張被胭脂塗抹的有些滑稽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森冷。
丹蘅嗤笑一聲,繼續往前邁步。在與鏡知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忽地伸手摘下了那條緋綾,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這樣的確是不好看。”
銳利的劍芒旋飛,拉起了成片的如雪浪般的銀光。
丹蘅的衣袖被繃緊拉直,逐漸地出現了幾道細微的裂痕。
不遠處的記何年看看鏡知,又看看丹蘅,不停撥弄著念珠的手忽地停了下來,背後的劍匣嗡鳴,那柄名為“問禪”的劍即將出鞘。
一直到了丹蘅走向那青帝神宮,那些尾隨著她的劍芒都沒有更進一步。
丹蘅拍手笑了一聲,枯榮刀化作一道疾光,如撞鍾一般砸向了緊緊閉起的青銅大門,“隆”一聲大響,氣浪向後掀動,震耳欲聾。
“我有罪,我有罪。”
“朕身負大罪。”
……
青銅大門轟然倒塌,大殿幽暗森寒。
其中驟然傳出了一串詭異的聲音,時而夾雜著“咚咚”的磕頭聲。
“什麽東西?”丹蘅眉頭一皺,她一刀挑起了懸掛在了簷角的琉璃燈,將它甩入了那幽沉的殿中。只是這樣微弱的光芒照不亮這座地下的神宮,那號稱千年不滅的燈盞微微一閃,便在黑暗中沉寂了下來。在那短暫的時間,丹蘅隻瞥到了一道跪在地上的黑影。
“誰在請罪?”記何年追上了丹蘅的腳步,有些詫異道,“亡魂?”
她雙手掐訣使出了“金剛印”,只是這金色的法印不為克邪、不為滅敵,而是變成了一個驅散幽寂的燈盞。在一縷縷了垂落的如烈陽般的光輝中,這座深沉的大殿內裡終於一點點清晰了起來。
牆壁上是一幅又一幅濃墨重彩的壁畫,或是身姿妙曼的仙女,或是金剛怒目的天兵。他們有人持著刀戟、有人手捧著花籃,簇擁著一個坐在了龍車中的神君。
人間與上界隻通過白玉圭聯通,就算是那些大宗的掌教,能窺見的也只是一道道模糊而又高大的影,如道之本身不定形影。天上神君到底是如何模樣,全憑借想象。譬如青帝就是一身青衣,出行有“雲龍轡嚴駕,玉衡擁瓊輪”①。
這座青帝神宮,壁畫上的人擁戴青帝,並不奇怪。
“咦?中間還有個跪俑。”像是才看到,記何年詫異開口。
“不是跪俑,是屍,還可能是活屍,他在認罪。”丹蘅糾正道。
殿中的“屍”頭戴十二旒冠、身著繡十二章紋的黑色冕服,屈膝跪地。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