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飛沉向來風流,那日卻笑罵了兩句這萬佛寺的住持。說這住持一心斂財,敗壞了佛門風氣,別看萬佛寺什麽氣派修什麽,乃是使的不乾不淨的銀錢,辱沒了真佛金身。
我原先還不曉得這不乾不淨的錢具體指什麽,等到見那大漢守在觀音閣邊,將我往僧舍帶,才明白過來。怪不得建在郊外。
那大漢領我至一處竹密徑幽之處,影影綽綽望見一間陋舍。大漢道:“公子,便是前方了。”
我“嗯”了一聲抬腳往裡走,月麟他們卻被攔了下來。
我示意了一下他們無妨,心下暗自戒備,定定神繼續往那處屋舍去。到了近前,才發現是處泥牆草頂的一開間小房子,我順手敲了個門,不等裡面應答,就推門進去。
屋內大梁處垂下一張草席,將本就不大的屋子隔成兩半,我見地上堆了些草料乾柴,想來這是一處柴房,被住持租給客人辦事。
陽光透過草席不算太密的縫隙,我隱隱約約瞧見草席後有一女子背對著我而坐。我正待撩開草席,那女子突然道:“陸公子,見了我的面,奴家就非嫁不可了。”
我撩席的手頓住了,退後一步說:“姑娘慎言。”
也怪我在軍中待久了,身邊又都是知道我性別的女子,險些忘了這男女大防。
那女子輕笑道:“若不是公子心急,奴家怎會說出這等輕浮之言,羞也羞死了。”
我面無表情道:“若不是姑娘繡球自拋,陸某何以至此?”
“我與公子論起對錯來,雖說別有情趣,但恐怕要論到日頭偏西。”那女子道,“奴家瞞著爹爹娘親私會公子,生恐被發覺,恐怕你我只有半個時辰可以說說話。”
我冷冷道:“那便快些說吧。”
“公子好生冷情,”女子委屈道,“你對那祝家小姐也這般麽。”
“這與你無乾。”我硬生生地說,“究竟找我何事?”
那女子道:“公子還看不出麽?奴家心悅公子,願結秦晉之好。”
我冷笑一聲,還未開口,那女子又道:“知道公子舍不得祝家富貴,奴家也不求什麽名分,只求與公子花前月下。”
我實在忍不住了,道:“你聽聽,這說的是什麽混帳話?”
那女子尤自笑道:“這麽說,公子是不願意了?”
“如果小姐沒別的事,陸某就告辭了。”我本來想探探她的底,問問祝長舟的事,但這人滿口胡言,恐怕難有真話,我並不打算與之斡旋了。
“公子別急,”那女子輕聲說,“你就不想知道祝長舟的事麽?”
我自然是想知道,但又怕她說些假消息誤導我,一時猶疑不定,沒有開口。
那女子察覺出我的猶豫,笑道:“祝小姐好魅力,能讓陸公子如此患得患失,奴家真是嫉妒得緊。便是告訴你也無妨,那祝長舟一個月前被俘,你倒為何至今杳無音信?”
我不情不願妥協般問道:“為何?”
“倘若她死了,朔荇必定拿此做文章以漲軍威,被俘不屈也一樣,這般悄無聲息,只能是——”她頓了頓,賣了個關子,見我不接話,有些遺憾地繼續說道,“只能是降了。”
我駭然道:“休得胡言!”
這話脫口而出,我便反應過來,立時反駁道:“不對,祝長舟是否真的杳無音信尚未可知,我就不該來這裡聽你說什麽渾話!”
那女子道:“公子,豈不聞‘既來之,則安之’?你既然不信我說關於祝長舟的事情,也不問問我是誰嗎?奴家真是好生傷心。”
她口中說著傷心,我卻沒聽出半分傷心的意思。聽她這幾句話,“奴家”這個自稱被她說得扭扭捏捏,似乎是不習慣用的。我其實也不相信她會把身份實言相告,但總得試一試:“那你說來聽聽,你是誰?”
她又用那種羞答答的語氣道:“奴家姓安,名喚久思,乃是久久思念陸郎之意……”
“連真名都不肯露,”我哼笑一聲,“果然不能信你。”
那女子“哎呀”了一聲,道:“公子何故拿我取笑,這就是奴家本名,公子若是不喜,喚我思思也可。”
我道:“那我來問你,你先前為何說不要名分也要與我好?又起這種春情萌動的名字,豈不令人猜疑?”
安久思“咯咯”笑起來:“陸郎風神俊朗,奴家又指望著陸郎用祝家的錢來養我,哪裡舍得陸郎和離。”
我“哼”了一聲,道:“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我卻覺得沒什麽意思,告辭了。”
安久思就像是挽留顧客的商家,又放下一枚籌碼:“公子當真不覺得,我很好用麽?”
她這話說得不錯,我來之前又差人查了那大漢的行蹤,從昨日酒樓開始查起,那大漢警惕得很,與人說話全是站在燈光陰影之下,讓人辨不清、記不住五官,連我都是靠聲音、身形辨認。但我自己就是個例子,聲音是可以偽裝的。我還知道這個世界有易形之術,易形高手能通過類似戴肩墊和縮骨的功夫改變自己的身材,更高明些的,連臉都能換一張,也就是所謂的“易容術”了。
再觀安久思,我連她的身形都不清楚,與她說了這半天,沒有得到半點有用的消息。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