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久思和她的手下確實行事謹慎,是個不可多得的情報人才。我的確有點動心,想將她收入麾下,但我明白,這是個頂頂聰明的人,而頂頂聰明的人,一般是不願屈居人下的。
第31章 清官難斷家務事
我淡淡地道:“小姐自然有大才, 只怕陸某無福消受。”
“陸公子何出此言呢?”安久思說。
我道:“小姐一不準見面,二不準我去青樓,想來日後只有小姐找陸某的份, 沒有陸某找小姐的份。”
安久思笑道:“我道何事, 這有什麽,實話與你講, 你若要找我,便去暖風樓找鳶娘, 見了鳶娘對她說找思思姑娘便好。”
鳶娘?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我略加思索,想起蔣飛沉那日去暖風樓就是要找鳶娘。我道:“蔣飛沉是……”
“噓,”安久思打斷我,“浚之,說破可就沒甚趣了。”
我哼笑道:“誰要與你有趣。”
“你生氣了?”安久思說, “我確實有兩計,一計是若蔣飛沉能將你帶至暖風樓中, 你我那晚便可見面。二計是若你執意不去,便遣玉竹攔你約今日相見。”想來玉竹便是那大漢的名字了,倒是風雅。
我道:“小姐將陸某玩弄於股掌之上, 陸某技不如人,哪敢生氣。”
她笑道:“還說沒有生氣。也罷, 的確是我的不是,只是不知怎生賠禮才好呢?”
“陸某實不敢當, ”我道,“如果小姐沒有什麽‘指示’, 那陸某便告辭了。”我故意把“指示”二字咬得很重,頗有些諷刺的意味。
她就好似沒聽到, 自顧自接著上一句話說:“有了,陸公子明日就可以見到那份大禮。”
翌日,我在兵部影壁前恰巧碰見蔣飛沉,他見了我十分高興,拍著我的肩膀說:“陸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道你怎生不去暖風樓,原來是佛寺藏嬌。”
我大驚道:“蔣兄,話不可亂說啊。”
他給我一個“我懂”的眼神,微微壓低聲音道:“只是聽說陸兄半個時辰便出?”
我正色道:“哪裡來的謠言,分明血口噴人、信口雌黃。”
“你小心些,”蔣飛沉不以為意,“都被人看到了。”
我簡直越描越黑,猛然反應過來這就是安久思說的“大禮”。我在心裡暗罵了一聲,眯起眼睛道:“這麽說,蔣兄很有經驗了?”
“哎,”蔣飛沉擺擺手,“我這沒有嫁娶的,怎樣來都行。你還是要顧忌點嶽家嘛。”
我再次道:“蔣兄萬不可胡言啊,小弟清白得很。”
蔣飛沉笑得狡黠:“明白明白。”
我不太信任地看他一眼,拱拱手徑直往我的辦公室去。我沒想到流言傳得這般快,今日同僚看我的眼神都有點不太對勁,有人甚至旁敲側擊打探虛實,全被我義正詞嚴地否認了,只是他們看起來不太相信。
加開了一場例會,主題大概是“規范官府人員行為,樹立下衙時間新風”,程丘一口一個“某些官員”讓我以為蔣飛沉上青樓東窗事發,後來發現他也頻頻看我,恐怕我也是這“部分人員”裡的一部分,實在是令我百口莫辯。
我垂頭喪氣地下了班,蔣飛沉好似完全不受程丘看他的幾眼影響,又過來攬我的肩膀:“兄弟,早上未及細問,你給愚兄講講唄?是哪家小姐?”
我心想,你就可勁兒裝吧。我不動聲色從他胳膊下掙出來,懨懨道:“沒有的事,我就是去禮佛,可誠心了。”
他拿食指點我兩下,滿眼寫著“你不厚道啊”,口中尤說道:“下次還一起吃酒啊。”
我敷衍道:“嗯嗯,有機會吧。”
我頹喪地往祝府走,卻只見府門緊閉。往日都會給我留門,今日怎生閂都上了?我敲門無人應,推又推不開,隻好高聲道:“門房,開門!”
裡面門房答話道:“姑爺,啊不,陸公子,老爺吩咐了,請您另尋去處罷。”
我大聲道:“陸某何辜!公爺萬不可聽信他人謠言!”
門房無奈道:“陸公子,請離開罷。”
我那兩嗓子惹得街坊鄰居探頭,我面皮微微一熱,拂袖而走。隨便找了家客棧,掌櫃見我一愣,立時又換上了熱情洋溢的表情:“這位爺,吃什麽?”
“住店,”我拿出銀錢給他,“隨便送點飯菜到房裡。”
“好嘞。”
我這個身體是習武之人,耳力極佳,因此我能聽到那掌櫃與人竊竊私語,說什麽“那不是祝府姑爺麽,這是被祝家趕出來了?我就說那事是真的!”。
大抵是被祝家的熏香養刁了脾性,我聞不慣客棧裡點的劣質香,伸手把它給掐了。開窗散散味,此時已經月上梢頭,天色沒完全暗下來,我往北看,滿目的粉牆碧瓦遮人眼,望不見北地。
北地有什麽?
——長刀大弓,青荇冷湖,雪浸嫁衣紅。
然而,煞那間全如夢幻泡影,顛倒了乾坤。
我不再勞神耗思,睡了一個不甚踏實的覺後起床上班。我昨日身上穿的是官服,換洗的衣服全在祝家,昨夜手洗了身上這件還沒乾透,我隻好把它架在炭盆上烘了一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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